一人如妖,一人似魔,此刻卻都在望著對方直笑,哪管前塵多舛。
言語里,黑鸞撲棱著飛到宮霧肩頭,很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
宮霧伸手喂它吃月宮酥的餅渣,好奇道“我記得信里說,它叫小枳”
剛好和小橘湊一塊兒,也是巧了。
姬揚正要接話,一眼望見她身后走來的紅發大妖,揚眸道“這位是”
宮霧還在逗小黑鸞,隨即快速解釋前因后果,將雙方身份略作介紹。
不知怎的,她覺得氣氛好像有些怪。
聽到她深窟救人,又見她已入開陽,姬揚方才漾在眼里的笑意消散大半。
胡豐玉看得清楚明白,失笑拱手。
“我算是始作俑者,不敢說望兄恕罪,今后必會一樣樣竭力償還。”
青年仍未松開緊握她手腕的手,聲音失了溫度,很是冷冽。
“孽緣一段,斬斷便罷。”
宮霧仔細一回想,知道自己是被逼著數生數死,確實沒法幫這狐貍祖宗說情。
“你終于尋到至親,我便能放心了。”胡豐玉仍望著宮霧,笑容溫潤“剛好我也要辭別遠行,回虹陵長留修行。”
他取出半枚扇貝遞到宮霧手中,云淡風輕地就此告別。
“如遇險情,隨時喚我,或托人去緞紅坊傳話,不要猶豫。”
宮霧輕嗯一聲。
“一路順風。”
狐仙莞爾望她,即刻揚袖踏風而去,痕跡全無。
宮霧隨手把兩瓣半貝拿出來,同姬揚講其用處。
她掰開完好的整對呼來貝,遞到師兄手中。
“昨晚我還在貝殼里對著師父絮絮念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遇到你。”
“沒想到你來得這么快,我還以為要再等好久好久。”
姬揚輕嗯著接過,低聲問“我身上魔氣重嗎”
此刻再度能夠重聚,他們像是都在半年里歷劫數重。
他并不在意旁人如何議論,但在意她如何看他。
魔氣終歸是臟的。
宮霧湊近嗅了嗅,搖頭道“幾乎沒有。”
“倒是小枳魔氣很重,你帶她過來時,齋里好些人都嚇一跳。”
她攤開手掌任由鳥兒繼續啄食餅渣,好奇道“所以那只六眼豹子,其實是掠來魔蛋給崽子們當零食,后來孵出了小枳”
“它吃了許多蟲尸,魔氣染得很重。”
“等再過些時日,更換飲食慢慢調理,也就沒有異氣了。”
“那我們不急著回谷,”宮霧笑道“剛好我也在這加鑄法傘,還要按規矩齋戒十五日,焚香敬拜后再去接它。”
姬揚同樣為此而來,聞聲展開手中折扇,給她看其間麒麟踏焰的紋路。
“師姐那把舊劍被沙蟲一口咬碎了,我后來只找到些許殘片,回頭得同她道歉。”
他講起自己在魔界的許多見聞,任由宮霧接扇細看。
扇柄乃是沉檀墨色,扇骨好似雀翎般狹長輕盈,一折一展間泛著寒光。
但更重要的是,這一看同樣是天字重器,哪怕折束不開,一樣能見雪色光華流轉縈繞,映得墨色更深。
宮霧想起先前自己被那柄仙劍掠去冰窖一般的排斥感受,再開扇時很是小心,怕又被拉進火海一回。
她揚腕展扇,扇間麒麟踏焰而出,筆畫丹色均是仙氣凜然。
一瞬里雪色散盡,有強勁靈氣卷上她的手腕,緊接著有溫融熱氣盤繞而上,先暖掌心,后溫心肺。
少女像是倏然抱了滿懷春風,許久才想起放下這扇子。
再睜開眼,宮霧喃喃道“我還以為會被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