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搖頭“喝茶而已,這么麻煩。”
廖延笑了下沒說話,計延宗心中一動,忙道“內子于烹茶一道有些心得,若是王爺有興致的話,不如讓她烹給王爺試試”
明雪霽抬頭,看見元貞漆黑的眼睛看住她,帶著她熟悉的嘲諷,許久“好。”
這么迫切地推她出來,他又如何能不笑納。
侍婢送上茶灶茶釜等物,明雪霽凈了手,打開茶桶。
是團茶,須得以茶碾碾碎后過篩,才能烹煮。在蒲團上坐下,用茶刀切下一塊放進茶碾中,拿過青礞石的碾子細細研磨起來。
計延宗站在旁邊看著,她兩手握著碾子的軸,手腕微沉,低眉垂眼,靜謐得像一汪泉水。在鄉下時太窮,舍不得買茶,平常都是泡些她自己晾曬的金銀花、淡竹葉之類,進京后雖然買了好茶,但他上進心熱,一天到晚不在家中,是以從不曾見過她烹茶,原來她烹茶時,竟是這般模樣。計延宗專注地看著,躁動的心境一點點安穩下來。
元貞也看著,她跪坐在蒲團上,腳從裙底露出一點,灰鞋白襪,踝骨微微鼓起一點,柔柔的圓。手心突然有點癢,想起昨天夜里握著的感覺,心里一蕩。
明雪霽很快碾好了茶,拿過茶羅開始篩茶。細碎的茶末雪花似的從孔眼里落下,不多時便有了薄薄一層,收集起來,恰恰夠幾盞的分量。侍婢拿松蘿炭點了火,明雪霽放上茶釜,倒入壇中水。
“也是長江水,”廖延解釋道,“特意從上游取的,上個月的新水。”
“江水、泉水、雨水、雪水乃至尋常井水都可烹茶,”火苗舔著釜底,明雪霽觀察著水色,“差別是有,不過飲茶無非是心境,心境佳時一切都好,也不必太計較用的什么水。”
“這樣么”廖延若有所思,“古人道最適合飲茶的乃是月下松前,閑適之時,大約就是這個意思吧。”
計延宗唇邊不覺帶了笑,原來她的見地連廖延都贊同,從前總覺得她無知無識,倒是小看她了。
釜底動蕩起來,水快開了,明雪霽專注地看著。她已經許久不曾弄過這個了,眼前仿佛看見了母親,守在茶灶前,帶著茶香含笑看她。
水面漸漸起了魚眼泡,水開了,明雪霽倒入茶粉,水面翻騰著變成泉涌連珠,第三沸時茶成,四個建盞一字排開,明雪霽拿著銀勺舀出茶湯,緩緩注入。
泠泠的響聲,建盞光影變幻,襯得茶色越發清亮,明雪霽心中一片靜謐。
時隔三年,這技藝她依舊不曾忘,她雖無用,卻也有一件足以自傲的本事。先前就有的模糊念頭此刻一點點清晰起來,和離之后,她或許,可以憑這點本事養活自己。
四盞茶都已倒好,明雪霽捧起第一盞,奉于元貞。
手上一緊,他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