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一塊巨石轟然落下,明雪霽急急忙忙離開,走出幾步再回頭,元貞大半邊身子隱在陰影里,唯獨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越過黑暗,緊緊盯著她。
“就說你跟我一直在一起賞月,”楊齡走得很快,“有人問的話我來答。”
明雪霽默默點頭,臉上辣的,見楊齡往她臉上看了看,語聲頓了片刻“把口脂擦了吧。”
明雪霽下意識地去擦,指尖染了斑駁的紅色,才突然反應過來,大約是口脂被元貞弄得花了,所以才要她干脆都擦掉。
一下子連耳帶腮都漲得通紅,窘迫得恨不得挖個地縫鉆進去,楊齡望著前面,并不看她“王爺發病時脾氣有些古怪,你自己心里有數就好,他是男子,與你的境況并不相同。”
明雪霽覺得她似乎話里有話,然而此時心慌意亂,根本來不及細想,跟著她穿過小路趕過去,聽見露臺上說笑的聲音,看見眾人簇擁著祁鈺正要返回殿內,人群邊上計延宗急急迎上來“你去哪里了”
語聲突然中斷,他看見了她新換的衣服,雪青的褙子低垂著,輕柔的顏色,山洞里那匆忙一瞥突然晃過眼前,計延宗變了臉色。
“她與我在一處,”楊齡不動聲色接過話茬,“我們談談講講,不覺走得遠了。”
是這樣嗎那雪青衣衫的一角,她這么久不曾露面的可疑。計延宗帶著溫雅的笑容“原來如此,有勞楊局正了。她初次進宮,在下擔心她不認得路,方才還特意去找了她,你們沒有聽見么”
是的,她知道,她方才差點就被他當面撞破。明雪霽看見計延宗探究的目光,他臉上有笑,眼睛里卻沒有,難道有哪里露出了破綻極力鎮定著,搖了搖頭“沒聽見。”
沒聽見么。計延宗沉沉的目光一點點看過,她頭發有點亂,嘴唇有點腫,口脂的顏色比方才淺了些,這又是為什么眼前不停閃過狹窄的山洞里元貞的白衣,圈在懷里一閃而逝的雪青色,疑心呼嘯著幾乎要跳出心口,然而這是她。
他一手教養,只知道女誡女訓的貞潔妻子。平日里連外男都不曾見過幾個,方才宴席上不是沒有男人偷偷窺探她,可他留心看著,她連一次都不曾看過那些男人,她那么老實貞潔,與那山洞里那個藏在元貞懷里的放人,怎么可能有任何牽連。
“快進去吧,”楊齡在邊上提醒,“我得先過去了。”
她的位置在前面,按著次序需要先進門,明雪霽目送她離開,邊上計延宗低聲說道“簌簌,方才我在花門那里,看見”
心幾乎要跳出腔子,明雪霽極力維持著鎮定“什么”
計延宗看著她,她懵懵懂懂一雙眼,似乎根本不懂世間骯臟,笑了下“沒什么。”
他不再多說,領著她往殿中去,絲竹管弦再又響起,宮宴下半場開始了。
散場已是三更,元貞不知去向,只留下車轎送他們回別院。明雪霽坐在轎子里,隔著半卷的簾子,聽見計延宗喚她“簌簌,我們盡快找個房子,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