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持回頭,頓了頓“計兄是怕我虛情假意,誆騙你么”
計延宗搖頭。他倒是不怕,他對于人心曲直自詡還是了解幾分,元持是真的恨元貞,恨到寧可自己受重傷,也要給元貞下套,只是,為什么
“告訴你也無妨。”元持拄著拐,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計兄應當知道我兄長六七歲就被帶進宮中教養吧”
“知道。”計延宗低頭,“名為教養,實則。”
后面兩個字他沒說,元持替他補全了“實則為質。彼時家父手握重兵,先帝不大放心,于是家父到了燕北后就縱情酒色,想要以此避禍。”
起初只是做做樣子,畢竟元再思與顧氏結發夫妻,當年恩愛甚篤。只是做著做著,酒色迷人,漸漸弄假成真,國公府里的姬妾越來越多,其中最受寵的,就是他的娘親。
顧氏是個重情的人,丈夫變心,唯一的兒子又不在身邊,從此郁郁寡歡,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再后來我兄長回來了。”
許是元再思的計策起了作用,宮中對元貞管束越來越松懈,元貞逃了出來,回到燕北看見顧氏的模樣,當即發作。“跟家父大鬧一場,還動了手。”
也許是元再思忌憚元貞,也許是元再思突然良心發現,總之六七年里酒色無度,元貞一場大鬧過后,突然都改了。元持輕輕笑著“家父后悔了。”
將昔日那些寵愛的姬妾全都遣散,一大半發回家中,生了兒女的不好回去,統統關進家廟念佛。“我母親后來死在庵堂里。”
二十出頭花枝一般的人,原本那樣風光榮耀,突然成了沒剃度的姑子,一輩子都要守著青燈古佛,母親的委屈不甘可想而知。顧氏又拖了一年多,在元貞立下第一場大功后咽了氣,母親只比她多活了十來天。說到底跟母親有什么關系呢,元再思要納妾,難道母親能拒絕元貞那么一鬧,所有的報應卻都落在母親頭上。元持笑了下“讓計兄見笑了。”
計延宗從只言片語中,推測著事實的真相,搖了搖頭“我這副模樣,還談什么見笑不見笑的。”
“忍一時之恥,圖將來大計,計兄不可妄自菲薄。”元持柱好拐杖,“弟先告辭,計兄保重。”
走出門外,低聲吩咐手下“盯著點。”
屋里,計延宗擁著被子,默默坐了一會兒。
忍一時恥辱,讓他們先成親,再圖后計。只是如此一來,他與她,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明明那樣恨她,偏偏心底最深處,還是割舍不下。
門突然開了,明素心抹著眼淚走了進來“英哥,我找了整整一天,怎么都找不到我爹娘”
計延宗看她一眼,她衣衫講究,鞋襪干凈,臉上雖然有淚痕但并不顯得很狼狽,拿手帕擦淚的姿勢依舊是風雅的,家里的車馬早就被邵七弄走了,她奔波大半天,怎么還能這般齊楚是坐了誰的車馬“你去了哪里”
“先回了家,因為到處找不到我爹娘,又跟我大哥去幾家鋪子看了看,鋪子也都關張了,家里所有東西都被邵七搶走了。”明素心抽抽噎噎的,“后來實在沒辦法,你又病著起不來,我和大哥就分頭去找朋友幫忙。”
朋友。計延宗冷冷一笑“是去找周慕深了吧”
夕陽下時,明雪霽在花神廟前下車,元貞扶著她,等她剛一站穩,立刻追問“答不答應”
落日斜輝映著他俊美的容顏,蒙上一層溫暖的柔光,貪念從不曾像現在這么深,明雪霽望著他“你讓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