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元持笑了下,自己尋了椅子坐下,又把拐杖靠在邊上,“那是我兄長,我吃過他無數次虧,知道他的厲害。”
計延宗扯扯嘴角,沒什么笑意的笑。元持四下一望“這里太簡陋了,計兄如今傷重,并不利于調養,若是不嫌棄的話,我還有一處宅院空著,不如計兄搬過去暫住”
計延宗點點頭“世子先說說,想讓我做什么”
“計兄是聰明人,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元持笑起來,“我想請計兄暫時放明氏一馬,讓她盡快與我兄長成親。”
心里猛地一疼,像被人撕扯住,恨恨擰著。計延宗強忍著嘔血的沖動,慢慢問道“為什么”
“不為什么,”元持還在笑,他五官俊秀,容貌偏于陰柔,笑起來時還像個單純無害的少年,“我兄長除了脾氣不大好,幾乎挑不出什么毛病,眼下這場婚事,大概就是他身上最大的污點,只要親事做成了,我兄長這輩子都不大容易翻身,有些事就方便做了,譬如計兄這奪妻之恨。”
奪妻之恨。事實雖然如此,聽到耳朵里還是像重重挨了一耳光。計延宗沉默著,許久“朝中應該有許多支持他的官員。”
“我知道,”元持又笑了下,“今天早朝時已經有五六個人聯名上奏,請我兄長還朝,散朝后還有許多人結伴去了圓山,想要當面勸說。不過只要他娶了明氏,那些人又有一大半會偃旗息鼓,就算那些死忠,也得重新掂量掂量利害才行。”
是啊,他一輩子工于心計,自然知道其中厲害。強奪人,妻,物議沸騰,還要娶這個別人的妻子做王妃,不說別的,便是那些高門貴婦以后參見鎮北王妃的時候,一想到上座的是個出身卑微,嫁過人還懷過孩子的女人,心里又該多么不甘。
這些不甘和議論積累起來,就會慢慢瓦解掉元貞多年戰功積累的聲望,這些年北境清平,短期內也不會打仗,他再想恢復聲望,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娶明雪霽,的確是擊垮他最簡單、最有效的法子。
可是,讓他怎么甘心,怎么能忍。計延宗默默聽著,一言不發。
“我也知道計兄是性情中人,其實也很簡單,”元持不緊不慢說著,“等他們成親之后,計兄想如何參奏便如何參奏,只不過暫時容忍一時,況且以計兄的才干,服朱紫是遲早的事,到時候我兄長必定落魄不堪,兩相對比,明氏自然會重回計兄懷抱。”
計延宗看他一眼“她不是那種人。”
若她是那種貪圖富貴,見異思遷的人,事情反而好辦了。
“那也好辦,如今我兄長無非是仗勢強奪,等我兄長什么也沒了,計兄大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元持笑笑的,“總比現在這樣拿他毫無辦法強。”
心緒翻騰著,恥辱之中,又有淡淡的快意,計延宗道“然后呢”
“弟雖不才,在京中也認得幾個朋友,計伯父的案子若是需要幫忙的話,盡管開口,”元持道,“況且以我猜測,這個結果應當也是陛下樂于看見的,計兄這事辦好了,在陛下面前也是大功一件。”
皇帝樂于看見的,大約是他頂著一頂綠帽子,站在朝堂上時刻提醒別人,元貞曾犯下什么罪責。以他的恥辱為代價,換元貞永世不得翻身。
計延宗慢慢地,笑了一下“好。”
事到如今,他還能怎么選。堂堂狀元,清貴翰林,在皇帝,在這些世家高門眼里,也不過是條狗。辦好了這件事,也許才能換來父親的案子重審,他會熬過去的,那三年他都熬過來了,就算再難再苦,他都能爬上去,到時候,元貞加諸于他的一切,他會加倍討回來。
“計兄真是爽快人。”元持點頭,“那么我就不叨擾了,計兄先收拾收拾東西,晚些時候我派人來接計兄過去。”
他站起身拿過拐杖,計延宗又叫住“這門親事,國公怎么說”
“家父不同意,”元持笑著,“家父最看重的就是我兄長,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自毀前程。”
“那么世子得看好國公,免得我這頭忍恥,你那頭出事,前功盡棄。”計延宗想了想,“還想請教一下,世子與元貞手足兄弟,況且元貞封王,世子才能坐穩這個世子的位置,又何必非要拉他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