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腦全是混亂的,聽見了,又想不清楚,溫熱的水環繞著蕩漾著,他的手燙得厲害,像要把這水都加熱煮沸了,像要把她燒化了,明雪霽喘不過氣,發不出聲。
“回去就成親。”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含糊,“你想見邵家人,等咱們安頓下來以后,讓他們來京里見你。”
所以,這是他的讓步嗎腦子亂得不行,聽見他帶幾分任性地補了一句“邵七不行,討厭得很。”
嘩啦一聲,他抱起她,腳上帶著水,甩出水珠子的弧線,他把她丟在床上,壓了過來。
明雪霽醒來時,在灰白的晨光中,看著元貞。
他還沒醒。他應該是累壞了,微微打著鼾,濃密的長睫毛垂著,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薄唇。
讓她心里生出無數柔情,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輕輕碰他的睫毛。扎扎的,癢癢的,像小獸的毛,蹭在指腹。他一下子醒了,電光石火之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明雪霽吃了一驚,像被鐵鉗箍住,發著疼,還沒出聲時他眼皮一撩,看清楚了是她,重又合上眼。
“簌簌。”他喉嚨里咕噥了一句,手上撤了力,又睡著了。
他實在是累了,這么久不曾休息,昨夜又不肯消停。明雪霽心里軟著,輕手輕腳起身穿了衣服,將門推開一條縫。
外面有人,左右各兩個,把守著門前。明雪霽立刻關了門,臉上火燒火燎起來。這些人守得這么牢,昨夜的動靜,也許都聽見了吧。讓她怎么有臉出門。況且就算能出了這道門,她也走不掉。
他要她回去成親,可回去之后,又是跟從前一樣的死局。她說服不了他,他從來都不是肯聽勸的人。
“簌簌。”元貞不知什么時候起來了,從身后抱住她。
他直接從床上下來的,衣服都沒穿,灼熱的身體貼著她,湊在她頸窩里蹭著,聞她身上的氣味“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即便昨夜里那樣累,合著眼也一直都是半夢半醒。好像聽見馬蹄踩著細沙的聲響,聞到帶著咸腥氣的海風,看見海船拖著巨大的陰影,飛快地向她駛來。就差那么一點點了。
喉嚨堵住了,徒勞地做最后的努力“松寒,讓我回家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等春天我一定回來,跟你成親,好不好”
他眉目間惺忪的睡意一下子變成冷厲,低頭咬她,又在她唇上蹭了蹭“不行。”
他拖著她按回床上,自己飛快地穿好了衣服“走。”
連綿望不到頭的長路,單調的馬蹄聲,拖在旁邊人和馬的影子。明雪霽沉默著靠在元貞懷里,他們出了義縣,看見了往燕北去的路,白楊遠山一路延伸著往正北方向去,明雪霽側著臉望著,看見元貞也回頭望了一眼,飛快地又轉回了頭。
“松寒,”許久不曾開口,此時嗓子澀得很,明雪霽咳了一下,“戎狄真的會打過來嗎”
“你別管了,讓他們折騰去。”元貞怕她嗆了風,手臂往前湊著,虛虛擋著她的口鼻,“皇帝覺得馮大年行,就讓他上,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