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叫走她,又讓她在你那里換了衣服。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她那時候,還是我的妻,只要稍微有一丁點風言風語傳出去,她就是死路一條。元貞,你有無數個更妥當的辦法可選,你偏偏要這樣,因為你要斬斷她的退路,逼她從今往后,只能跟你綁在一起”
明雪霽死死掐著手心,呼吸不上來,像失水的魚。那夜是她的選擇。是她先向他遞了消息。去之前她都已經想好了,不管什么后果,她都認。沒什么可抱怨的,工具也好,斷她的退路也好,她不后悔。她沒什么可抱怨的。
嗤一聲,元貞在笑。明雪霽有一剎那想起他唇邊一閃即逝的酒窩,那種嘲諷的笑,她有好陣子不曾見過了,當初剛剛跟他在一起時,他時常帶著這樣的笑,審視地,打量著她。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交易,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她沒什么可抱怨的。
“松寒,”祁鈺開了口,像以往每次那樣,聽起來溫和寬厚的語聲,“如今你跟明夫人已做了夫妻,夫妻之間該當開誠布公,如果你的確存了這些心思,還是早些跟她說明白了好,不要留著心結。”
元貞瞥他一眼。叫他過來,又特地讓計延宗放屁,難道是為了讓他們夫妻和順當他是傻子么。她現在在哪里鐘吟秋呢他信了鐘吟秋,才肯與她分開,可眼下看來,鐘吟秋,未必不是同謀。冷冷向著祁鈺“我頭一次成親,不知道應該怎么做夫妻,陛下宮六院,應該很知道怎么做夫妻吧
祁鈺臉色一寒。恨怒一閃而過,很快又壓了下去。他最耿耿于懷的,就是元貞從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他走到如今這一步,萬人仰望,唯獨元貞,對他還像對待從前那個冷宮皇子一樣,為所欲為。笑了下“若是來日明夫人問起來,松寒還準備這么搪塞過去嗎”
她為什么,會問起來。元貞環視四周,她在哪里她聽見了嗎
計延宗也在看。祁鈺突然召他來,突然要他跟元貞提起這些,絕不可能只是為了翻舊賬,她必定在哪里聽著。心情激蕩著。她單純柔善得很,所以才會被元貞哄騙,他會揭開元貞的真面目,他會讓她明白,元貞比他更不如,唯有重回他的懷抱,才是她最好的選擇“還有那次,你深夜帶她出城。那次之前,中秋宮宴時我親眼看見你們在山洞里”
嗓子突然喑啞,計延宗咳了一聲。羞憤恨怒中,夾著強烈的悔。是真的后悔,當時應該追查到底的,元貞根本沒怎么掩飾痕跡,只要他再細心點,肯定能發現,如果早點發現,早點制止,她就不至于誤入歧途,被元貞哄騙了。“你那時候已經知道我對陛下忠心耿耿,肯定會將此事奏上陛下,你卻還是一意孤行,帶她出城。你也知道你深夜進出城門,消息會很快送到陛下面前,稍稍一查,就能發現宮宴上的是她,穢亂宮闈,罪不止自身,你或許能保住性命,但她只是個弱女子,一旦敗露,必定身敗名裂甚至性命不保,元貞,你只為自己痛快,根本不顧她的死活”
明雪霽低著頭。茶水已經涼透了,方才在邊上伺候的宮人也早早退了出去,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皇帝要讓她親耳聽見這一切。這些事從前她總是含糊著,不想深究,如今卻猝不及防,無法躲避的,一件件想了起來。
“不錯。”祁鈺沉著聲音,“中秋宮宴的事,朕會再查一遍,穢亂宮闈者,斬。”
計延宗心里噗地一跳,來不及多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雪娘都是受元貞逼迫,她什么都不知道,求陛下開恩,饒她性命”
“起來吧。”祁鈺伸手虛虛一扶,“只要愛卿能夠查明真相,朕會酌情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