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尤其自戀。
她覺得那天的她,一定是星河里最璀璨的那顆明珠。
想到這里,南煙迫不及待,想要讓奶奶看看自己穿這條旗袍的樣子了。
她推開門,踩著雙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如履平地地走出去。
來到沈老太太面前,轉了一圈“奶奶,您看這條旗袍穿我身上漂亮嗎”
陽光由敞開的門外照入室內。
沈碧華朝光而坐,南煙站在光里轉了一圈,漂亮的像個公主。
沈碧華戴上眼鏡,又細細地觀察了許久,邊看邊嗓音里溢出贊美之詞,而后,扶著鏡框,很是疑惑地問南煙“你剛剛叫我什么晚照。”
晚照。
蘇晚照。
那是南煙媽媽的名字。
南煙登時如墜冰窟。
激蕩的心情霎時一掃而空。
陽光分明是有熱度的,照在南煙身上,南煙卻察覺不到熱。渾身上下,是密密麻麻的冷,由脊椎骨往上,滲著砭骨的寒。她站在那里,光拉扯著她的身影,沒有一絲風的傍晚,她的影子卻顫個不停。
喉嚨里像是含著沙,南煙艱難又艱澀地問“晚照嗎”
沈碧華笑“怎么了,晚照是不喜歡我叫你的名字嗎”
南煙雙眼蒙著一層霧,她嘴角艱難扯著笑,若無其事般地搖頭“沒有,很喜歡。”
沈碧華走到南煙面前,幫她將旗袍掀起的褶皺鋪平整,動作溫柔又細致,邊整理邊說“一想到你再過幾日就是我的兒媳婦,我真是開心得不行。你是不曉得,這幾晚我都開心的沒怎么睡好。我總說長庚這不好那不好,但他看人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好,給我挑了個這么好的兒媳婦回來。”
“哎,長庚,我剛說到你,你就來了。”沈碧華的視線越過南煙,往門外看。
南煙僵硬著身子,轉了過去。
門外,齊聿禮寡淡的臉,眉頭微皺起。
沈碧華朝他招手“長庚,快過來看看,媽給晚照做的旗袍,是不是很合身,很漂亮不過我覺得不是旗袍漂亮,是你家晚照漂亮。”
齊聿禮顯然對這兩個名字非常陌生。
他望向南煙。
南煙雙眼里,寫滿了天崩地裂的絕望,以及,苦苦哀求。
齊聿禮藏著滿腹疑惑,緩步上前,配合著沈老太太,說“嗯,很漂亮。”
沈老太太欣賞著南煙,忽地拍了下額頭,“我說好像缺點兒什么,我嫁過來時的那枚玉鐲忘了給晚照了。你倆在這兒等著,我回屋拿玉鐲,很快就回來。”
沈老太太急匆匆地離開,連眼鏡都忘了摘。
她走路很慢,幾乎是扶墻走的。
待她離開后,齊聿禮回頭,眼前驀地有人影晃動,南煙仿佛失去支撐般整個人倒了下來。他眼疾手快,把她抱在懷里。
“怎么回事”他問。
南煙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無端收緊,十指扯著他的衣袖,用力到指節泛白。
她臉上也毫無血色,聲音細若蚊吟,牙齒都在顫,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往外蹦“是阿爾茲海默癥。”
說完后,她眼睫一眨,一滴淚無聲無息地滑過臉畔。
阿爾茲海默癥。
俗稱。
老年癡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