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的六月十分燥熱。明亮的太陽高懸在頭頂,將草地的綠色照得鮮嫩欲滴。路旁一棵棵的棕櫚樹忍受著酷曬,行人們在陽光下停留幾分鐘就會感覺到自己的皮膚開始發燙。
姜如初走出劇院門廊投下的陰影,強烈的光線落到她臉上,使她微微瞇起了眼睛。
安德烈拍完她的照片,又熱情地湊過來和她搭話。也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李琮賢心底不由得產生了淡淡的煩躁,他抿著嘴,手指不斷地將打車軟件關上又打開。
地圖上的小車圖標在緩慢移動,年輕導演再次轉過頭看向身側的女人。
她站在陽光之下,卻依舊帶著渾身的冷清,仿佛棕櫚泉炙熱的風偏偏不忍拂過她烏潤的發梢。
李琮賢心底的燥熱被慢慢撫平,他語氣放緩,“如初,車到了。”
黑色轎車停在劇院門口,李琮賢拉開車門,讓姜如初先坐進后座。
“再見,我們明天再聊”安德烈笑得一臉燦爛朝著車內揮手,李琮賢迅速把車門關上,阻擋了對方的視線。
“他看起來不怎么可靠。”李琮賢說道,“美國的記者都是這個樣子嗎”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沒風度,于是連忙轉向其他話題,“我看了時間表,你的短片展映是在周五,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看。”
李琮賢還沒看過姜如初的這支短片,他只聽說她好像找了一位已經出道的男演員出演,但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他對姜如初很好奇。
李琮賢自認是個敏感的人,他作為導演的才華很多時候就建立在這種敏感之上,然而他們已經成為同窗有一個學期多的時間,她在他眼中仍然像是一團迷霧,引人窺探又令他琢磨不清。李琮賢覺得也許自己能在她的作品中尋到只言片語,哪怕只是理解她內心的一角,都會讓他感到滿足。
黑色轎車在餐廳門口停下,李琮賢與姜如初一同走了進去。
他們兩人被侍應生引到靠窗的兩人座位,李琮賢看到桌上玻璃花瓶里的白色玫瑰,腳步下意識頓了頓。
姜如初在他對面落座,她肩頭的絲質細帶搖搖欲墜,李琮賢不敢多看,低下頭裝作專心致志地研究菜單。
“你的展映時間是哪天”在他們吃到一半時,姜如初忽然問道。
李琮賢的叉子碰到盤底發出不太悅耳的聲音。
“我的展映在周三下午。”他克制地抿了抿嘴,才開口回答。
年輕導演捏緊手中的叉柄,看向姜如初的眼睛,“你會去看嗎”
星期三的下午,姜如初去看了李琮賢的短片展映。學生競賽單元入圍的作品都被安排在了前兩天,來到劇院現場的人不算多。李琮賢的作品在一眾短片中不是最有特色的,但絕對算得上構思巧妙、制作精良。
和他干凈斯文的外表不同,李琮賢的短片充斥著臟話與暴力,他顯然很喜歡使用反轉手法,但一次又一次的轉折不僅沒有破壞短片節奏,反而因為絲滑的運鏡轉場而帶給觀眾不一樣的趣味。
李琮賢以前就參加過電影節,按理說這種展映活動不會讓他感到緊張。可在冷氣開得十足的劇院里,他的手心卻冒了汗。
姜如初正在看著前方的屏幕,大熒幕上彩色的光影照進她烏黑的瞳孔。
她在看自己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