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人一路逃亡,最后避無可避,小郎中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子,率先出去引走了土匪。
天黑了,土匪沒回來,丈夫也沒回來,金仙芝知道,丈夫兇多吉少了。
她只能摸著黑,捂著臉,哭也不敢哭出聲來,一路聽著林子里野獸的嘶鳴,跌跌撞撞、又驚又怕地盲目著往北去。
沒人知道金仙芝最后怎么到達的京城,據她自己所說,她是偽裝成又瘦又小的乞丐,拜了個孔武有力、面相蠻橫卻古道熱腸的跑鏢漢子當大哥,隨著破破爛爛的鏢隊一塊兒往北去的。
可是金仙芝最后也沒能找到小郎中那個在藥堂坐館的伯父,人家藥堂說這個郎中早些年就搬走了,離開了京城,至于去了哪兒,沒人知道。
金仙芝想要回頭找那位好心的大哥,可那大哥實在太“古道熱腸”了,人家貴族少爺當街強搶民女他也敢管,最后他“古道熱腸”地把自己送了進去。
金仙芝還想著怎么弄到銀子把大哥贖出來呢,鏢隊卻準備走人了,問就是大哥已經在牢里“畏罪自殺”了。
鏢隊的其他人不樂意帶上金仙芝這個小乞丐,她沒辦法,只好自己一人繼續獨自流浪,她最后流落到了丁大花的娘家,就是京郊附近的丁家村。
因著總是餓一頓飽一頓,她最后昏倒在了丁家村的小溪里,等丁家村的人發現她時,她已經被冰冷的河水泡得發白。
丁家村也算民風淳樸,老村長派人請了村里會點醫術的大夫,人家大夫說這位瘦削的姑娘,已經懷孕六個月了,只是太瘦,沒吃好,所以沒顯懷。
天可憐見的,老郎中夫婦死了,丈夫也死了,金仙芝一無所有、無家可歸,卻又得了個上天恩賜的寶貝,隨著她如此顛沛流離,竟然也沒有舍棄她而去。
丁家村的老村長憐憫金仙芝,最后留下了她。得了丁家村好心人的照顧,金仙芝勉強緩過勁來了,也保住了這個孩子。
她沒有房子,便住在丁家村那些個已經離了村子的發達人家的破敗舊宅里頭。
金仙芝在丁家村的日子不算太苦,雖有些男子的嘴和眼都不太安分,但到底有老村長擋在前頭,又有后來丁大花這潑辣母老虎在她寡婦門前罵娘“喪天良的狗東西,欺負人家孤兒寡母,怕不是想要斷子絕孫”
丁大花的“詛咒”實在太毒了,一戳就是死穴,男人們的嘴被迫變得干凈和老實了起來。
金仙芝自己也有點醫術傍身,與鄰里交好,在丁家村的日子過得清苦,但到底有了個落腳的地方,不是到處流浪、朝不保夕了。
可是她飽受磨難太久了,身子已經垮了,撐到女兒降生后的第二年,女兒青竹才一歲多大,她就撐不住了
死到臨頭,金仙芝發現自己最信任的人,卻是那個被人罵作“潑婦”的、粗鄙無禮的丁大花,那個回娘家來,會舞著掃帚擋在她面前的丁大花。
“他們說你是母老虎,嫁了漢子連生三個男孩卻生不出女孩來,定是你嘴太臟,配不上養女孩兒,這話說的不對”彌留之際,金仙芝溫柔地看著丁大花,如是說道,“也許,小竹該是你的女兒,她是來彌補你的缺憾的。”
丁大花一輩子最想要的就是兒女雙全,可惜老天爺聽不見她的許愿,總是恩賜她男孩兒,氣得她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可是當“女兒”送到手上的這一刻,丁大花卻是快樂不起來的,她的淚水讓她視野都模糊到看不清那個宛如丁香花一般纖細的,滿面愁苦的女子的臉。
“我記不得從前的家人了,后來的家人也都先一步離我而去除了這孩子,我對這世間當真是沒什么可以留戀的。大花,我這些年啊日子當真是過得苦。”
“那件里衣在那個柜子里頭,大花,等我死了,你將它燒了吧,把我的東西都燒了你把小竹抱走,別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你就是她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