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莊子有言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所謂得魚忘笙,意為領會了深妙的義理后,用以表達它、承載它的工具便可以忘記,故而忘笙可謂之已入至理境界。”
“國舅爺與我說過,姑娘渴望成長,需要一個師者引領你向前,我愿為爾師,助你終至忘笙之境,領略世間風光、無窮至理。”
劉如英摩挲著石碑上的字,輕輕地笑了。她怎會輕易變卦不言姚鵬舉教她良多,只談此事因她而起,姚鵬舉也需要她的幫助,她便不能毀諾。
她確實不夠聰明,但是“一諾千金”的道理,她還是懂得的。無論如何,人要有自己的底線,說到,就要做到
至于她和高鐵牛那是兩條缺水的魚啊,劉如英感慨著,離了水的魚縱使相濡以沫,又如何能長久活命如今她已經找到了愿意接納自己、包容自己的汪洋大海了,愿高鐵牛也能得一佳緣吧
晚間,劉如英到了劉麥芒的院子,隱晦地說明了一下情況。
她請教劉麥芒,自己是否應該派人去提醒提醒高鐵牛小心某些陰詭之人。
“你既然已做決斷,便不可再節外生枝了。”劉麥芒耐心地給她闡明道理,“我觀金童子近些日子的行動,頗有要收拾行囊與大將軍同去之意,既如此,便將一切都交給他吧。”
“你既已將知道的,都告訴了他,他便會將一切都做好的。”
“可、可是小少爺怎么能去北庭都護府呢”劉如英有些慌,生怕湛兮又會像她前世那樣,不小心陷入敵手,屆時恐怕要受盡苦頭。
“這便不是你該理的啦,”劉麥芒說著,含笑捏了捏劉如英的臉“你現在要做的啊,就是趕緊上街逛一逛。”
“怎么突然要我去逛街了”
劉麥芒輕笑一聲“聽我說完,京都嫁衣與北庭都護府那邊不盡然相同,你且去看看都有什么款式的嫁衣,你是喜歡的。屆時我入宮求了貴妃娘娘的恩典,尚衣局的女官來了,問你喜歡什么樣式的,你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劉如英的臉紅得要滴血,聲音細細的“姑母,您您又打趣我。”
陪著劉麥芒用過晚膳后,劉如英就回了自己的小院。
劉如英并不知道,劉麥芒根本沒有洗洗睡,反而是招來了容嬤嬤“這兩日你留意一下金童子那邊的動靜,什么時候見他有空了,你便替我叫他過來一趟。”
容嬤嬤有些驚訝,先是應了一聲,而后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夫人,這小少爺想去北庭都護府老奴倒是能理解,但是,圣人和娘娘會同意么而且,恐怕大將軍也不會答應的吧,您怎么就做起了他已經去了的準備來了呢”
“雖說有些不可思議,”劉麥芒笑盈盈地搖了搖頭,“但你看看我們這位太上老君身邊的小金童,他可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想做,卻又沒能做成的”
說著湛兮的豐功偉績,劉麥芒的笑意就在加深,眼底甚至還有明顯的驕傲之色。孩子聰慧、有出息、有主見,總能得償所愿,她自然應該為此而感到驕傲。
看著劉麥芒那“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模樣,容嬤嬤心中忽然一澀,忍不住道“可那北庭都護府,非金銀富貴窩,小少爺去了那邊,又哪里能習慣呢況且,小少爺雖年歲小,但到底是男兒,只怕到了那地界,驕縱的金貴公子,也是恨不得能立即提槍跨馬,于轟轟烈烈的戰場上建功立業的”
此話一出,劉麥芒的面容驟然一白,雙眼怔怔出神,就在容嬤嬤要開口勸的時候,劉麥芒卻忽然想開了似的笑了。
“可那是他們曹氏子弟的歸處啊”劉麥芒說,“他們生來就享受著戰場帶給他們的榮光,也許注定了他們都將會回歸于戰場。難道他要去,我卻要叫大將軍與貴妃娘娘一塊兒,束了他的手腳,不許他去么那他又與籠中鳥有何異呢”
“比起看鳥兒被養在金絲籠中華美嬌貴的模樣,我更期待它驕傲地展翅高飛的模樣,我期待看見它搏擊天空的傲氣,只要那是它所渴望的,它所想要的”劉麥芒定了定神,決然道,“哪怕它或許會如上元佳節的煙火那般,閃耀到可以照亮黑夜,卻又如此短暫。”
這哪里是在說一只鳥兒啊,這分明就是在說已經逝去多年的大少爺
容嬤嬤眼中已經有了淚水,她還要說什么,就聽得外間的小丫鬟急忙進來,語速極快地說“夫人、夫人老虎又來打獅子狗啦,而且它這一次,還帶了一只黑貓,兩只貓一人給了獅子狗一拳,獅子狗躲進狗窩里不肯出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