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知道,那只手的指腹上,曾經沾了一點誘導劑,曾經無聲無息地按在譚樹的肩頭。
雖然那點藥劑,早就被血沖得干凈,但倪霽總覺得那里還黏著些什么。
黏著少年時期,好友的性命。
身后的哨兵們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學長,想和他親近,其實他早已經不是那個人了。
他只是一個瘋子,一個還沒有死去的亡魂,手上染著血,走在一條沒有未來的絕路上。
誰沾上他,都意味著被卷入無底的旋渦。
他的世界是濃黑的,染滿了血。
如果說,這段血腥的歲月里,還曾有什么人讓他嘗過一點點的溫暖,就只有那位在刑架前給過他一口溫水的向導。
大步前行中,倪霽腳踝的肌膚莫名癢了起來,他想起某只觸手撩撥過那里的感覺,想到了那人明朗的雙眸和干干凈凈的臉。
哪怕自己什么都也沒做,甚至連話都不敢和她說上一句。
就這樣都差一點讓別人注意到她。
她是一個向導,該被哨兵們追捧著,呵護著,生活在寧靜安全的世界中。
不該遇到自己這樣的人。
從今以后,再也不想她。
不和她扯上任何關系。
只是有些遺憾,真想好好和她說上一句話。
像是從哪里傳來了歡樂的音樂聲,天空中那些旋渦似地,緩慢流轉的星空像是宛如召喚,突然間變得璀璨、明艷,流光溢彩地轉動起來。
濃稠而靜止的畫布,在這一刻活生生地動了起來。
是誰的迷夢驚醒。
在那金色沙灘的海岸邊,一個個濕漉漉的身軀從海底慢慢地爬上來,那些黑色的,潮濕的身軀緩緩地排著隊,一個個向著那些空無一人,亮著燈光的街道走去。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星空下的哨兵們看著突然變幻的世界,不安地詢問。
“是黑夜,”倪霽看著頭頂的夜空,眉頭鎖緊,沉聲說,“黑夜提前降臨了。”
“怎么可能,明明還有很多時間。”
“黑夜怎么會提前到來”
“為什么會這樣,我們現在想要出去,沒那么容易了。”
哨兵們驚惶起來,誰都知道“黑夜”降臨之時,所有沉睡的怪物都會醒來,這里會變成一個“活”著的世界。
想在污染區的“黑夜”中存活,即便是哨兵,也是萬分艱險的。
“走。”倪霽壓低重心,足尖發力,沿著逐漸明亮起來的街道全速飛奔。
奔跑中,他心里忍不住想,那個人,她是否已經離開
那些哨兵,有沒有保護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