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程立于營中挑撥情緒的同時,喬琰也并未閑著。
她給梁仲寧又上了一課,名為人心。
這種讓他好像聽了點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學到的虛頭巴腦的玩意,讓系統直呼詐騙。
可梁仲寧怎么會覺得軍師在詐騙呢
他頂多就是覺得這東西可能就跟星象讖緯之說的東西一樣,還不是他能夠掌握得了的。
這些聽起來高深的道理里倒是混雜著一句還挺好接受的東西,也因為這個反差而變得格外容易記住。
喬琰說的是,在矛盾過后的糖衣炮彈往往是對方拋出來的陷阱。
事實上,大可不必將這些黃巾的想法弄得過于復雜。
就像先前兗州的這一波黃巾,會因為卜己和張伯死后他們照樣能吃飽飯,甚至能吃得比先前更好,安心在梁仲寧手下混飯吃一樣,現在豫州潁川的這一波,也同樣會對更優渥的行軍環境心向往之。
但在喬琰的洗腦之下,梁仲寧可不是這么想的。
他真的被你帶到溝里去了系統語氣里好是無奈,他現在一定覺得自己才是那分野兗豫的星宿所指,可偏偏波才那家伙有坑害他的心思,甚至不惜先讓手下士卒先來對他這方示好。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所惡,也是同樣的。”喬琰回道。
她從營帳中走出,在這個看似有秩序,實際上全然是破綻的營地周遭打量了一圈,確認一切盡在她的謀算之中,這才收回了視線。“何況,他被我騙得慘歸慘卻總還有招安投降這一條出路吧”
系統聽得有些莫名,又聽見喬琰低聲念起了一段話,它聽得分明,說的是“天下大亂兮市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賴得皇甫兮復安居。”
這頌歌在它的系統庫里搜索得到,說的正是皇甫嵩。
但這首歌的出現,是在皇甫嵩屠殺廣宗投降的黃巾,將十萬尸首鑄成京觀之后,因大漢感念其為維護統治地位,加之他領冀州牧后奏請免除冀州一年田租后,替他宣揚出去的。
“六萬死于廣宗城下之人,必然聽不得這什么復安居之類的話,而皇甫嵩在黃巾之亂后依然擔負拱衛大漢邊關之責,大概也并不會想到,在一百多年后會發生五胡亂華這樣的事情。”
喬琰的語氣讓系統聽不太出她的情緒,她已旋即說道“罷了,不說這些了,皇甫義真此人的功過不該由我來評說,起碼如今的皇甫嵩還未在八個月的作戰后,做出這種屠殺降卒的舉動。”
事實上,皇甫嵩的震懾之舉也并沒能讓張角兄弟死后,流竄在大漢各州的黃巾余黨停止對大漢的反抗。
譬如說在初平年,也就是公元192年,青州黃巾余黨便做出過入侵兗州,一舉占據東平和任城的舉動,甚至殺害了彼時的兗州刺史劉岱。
在做出這舉動的時候,他們可絲毫沒有擔心過,或許有朝一日自己的人頭也會步廣宗城下京觀的后塵。
現今距離黃巾之亂禍起不過兩月,皇甫嵩正式加入戰場的時間還不足一月,此時倒戈的黃巾,的確還有與漢軍之間斡旋其生死的機會。
喬琰的這些想法不會與程立提及。
畢竟身處在這個時代的人,怎么也不會想到黃巾之亂只是揭開了這百年戰亂的開端而已。
她心中有數便也夠了。
現在,且先應對眼前之戰
塢堡攻堅不過是小規模打斗而已,甚至很難稱得上是作戰。
解決掉卜己和張伯二人,將黃巾勢力盡數歸攏在梁仲寧的手中,也并沒有經歷過士卒交鋒,更應當算是個刺殺行動。
可此時不同
再如何因為其中玩弄的挑唆人心的伎倆,以及里應外合之法的偷襲計劃,也不能改變這誠然是一場以萬人為計數的作戰。
她先前圍觀那場真切發生的攻城戰時,已覺心中波瀾難遏,如今更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