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鄭玄顯然對喬琰的這個回答頗為滿意,又繼續問道“你說的這個理由誠然不錯,但要知道太平道之根基正在治太平均,以太平為天道,言及小內之錢財,本非獨以給一人,你又要如何去駁斥此事。”
喬琰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朝著鄭玄問道“在張角之前,錢財也非均輸,但可曾有如他一般能一朝號令數州三十萬人之人”
鄭玄道“并無。”
“不患寡而患不均之說,固然早有所言,但純然公平,反難免令惰怠之人從中牟利,琰倒是覺得此不是根本問題。”
見鄭玄臉上露出了幾分深思之色,喬琰稍停頓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張角能讓此等太平之說遍布四海,我仔細考究,發覺大抵不是因為公正財富田地,而是因為太平天道賦予了壽命。”
“建寧四年、熹平二年、光和二年、光和五年,四場大疫,給了張角此人施恩傳道的機會。”
若非天時助長了,張角絕無可能將太平道發展到此等地步。
符水救治之說放在現代,大約就是平正溫和的藥物配合上了心理療法,以宗教的方式表現出來,也成了張角拉攏起義眾人最有利的手段。
在當時的疫癥包含了霍亂、肺炎、出血熱等傳染病的情況下,救治者甚眾這件事著實要打一個問號。
“但琰并非專精此道之人,也不能以我之所以為去認定事實如此,”喬琰說道,“所以我請來了另一個人,這便是我要同張角論的第二場道。”
“聽你說來,此人乃是一位醫者”鄭玄問道。
喬琰頷首回道“不錯,還是一位當世神醫。不過我不是以請他來駁斥符水學說的理由請來的。”
她露出了有點窘迫的神情,“我聽聞此人常年四方救人,若我只說請他來與張角
打個擂臺,他只怕還覺得不如繼續留在家鄉研制新藥,所以我與他說,冀州大戰之后必生大疫,請先生憐惜民生,千萬來此一趟。”
要不是從原本的喬琰記憶之中翻到了這位近來的行蹤,喬琰也不會將主意打到他的頭上。
好在在鄭玄對喬琰的回答滿意,決定留在此地助她一臂之力后,第二支前去尋人的隊伍也帶回來了個好消息。
他們將華佗給接來了此地。
華佗祖籍兗州沛國譙郡,算起來還跟曹操是同鄉。曹操此前就猜喬琰往那里去顯然不是去他家找人的,在被皇甫嵩從廣宗調回后,正好見證了這個解釋。
“原來你要尋的是元化先生。”曹操摸了摸他的胡須,“以他的醫術去對張角的符水,倒是真有可行之處。”
此時還沒有將華佗、董奉和張仲景三人并列為建安三神醫的說法,但曹操既跟華佗是同鄉,就不可能沒有聽過他的名號。
固然醫為方技,在古時為賤業,但醫術到了華佗這等水準的,不知有多少人要將性命寄托在他的身上,的確是要對其恭敬相迎的。
也幸好喬琰的運氣不錯,華佗這兩年間并未外出,而是將前些年于揚州徐州等地游醫的經驗整理成冊,現在聽聞恐有大量病患,這才趕了過來。
更幸好華佗這人雖極其厭惡為人所役使,甚至在后來曹操征召他去醫治頭疼病的時候還敢拿喬,卻總算還是很符合當時之人的心態的,在眼見此地還有鄭玄在此之后,他的口氣便變了。
在喬琰著人將曲周、廣宗二城內貯存的符水送到華佗面前后,他更是一門心思地撲進了研究之中。
顯然這位神醫已經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暗示了他的選擇。
喬琰大松了一口氣。
“我在廣宗處理黃巾俘虜的時候,聽說你要與張角力辯三場,還真當你要與對方清淡闊論,擔心得很。”
曹操留意到了喬琰的這個表情,不由笑道,“現在想來,你這人年紀雖小,卻有雷霆之動,屬實是個務實派的忠實擁躉者,哪里會真跟人就在臺上你一句我一句的。”
“世叔就不要笑話我了。”喬琰拱手討饒道“說來說去還是琰年紀尚小,學識不精,只能以借力打力之法三面擊破,可算是個劍走偏鋒的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