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
,歷史上曹操與袁紹的官渡之戰中也不會將其特意迫使而來,充當助長聲名的道具,黃巾也不會見他而避。
現在一聽喬琰提到他,更儼然是示意他正在現場,雖然明知道有些不合時宜,這些人也不由將目光朝著他投了過去。
喬琰已繼續說了下去,“數年前劉公提出了一種歷法的雛形,名為乾象歷,得到了蔡伯喈與鄭公等數位有識之士的普遍認可,乾象歷的根基之一,名為月離表。”
若非有鄭玄在此,喬琰也不能將此話說得振振有詞。
這被后世認為是明確提出了月球運動不均勻性的月離表,縱然是以喬琰的記憶力,也不可能將其原樣背出,但鄭玄不同。
他于幽居十三年間著書立說,唯獨作伴的正是典籍與書信,對好友提出新學說的月離表卻記憶深刻。
他若親自開口多少有些占了名聲的便宜,可若只是拿出事實佐證來,以及天文觀測學說的記錄
那么此刻在臺上辯論的依然是喬琰和張角二人。
這便無妨
這份由鄭玄默書而出的月離表,被人送到了喬琰手中,而后展開在了張角的面前。
喬琰道“月行不均的現象,自古皆有,循序往復,也有另一重規則。與等閑不亂錯行,因近代之變而亂軌,可說是毫無瓜葛”
“倘若足下要說,人之觀測推演也有窮極,即便是鄭公與劉公也難免錯漏,那么我與你辯一辯這日月之蝕與天地之意。”仿佛察覺到張角有意開口要說些什么,喬琰已經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她更是絲毫沒給張角從中插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按太平道之學說,君王治下不清,動而生亂,道德不生,則有天地之意低回,日月星三光俱滅,正為日蝕。而若帝王多行道德,星辰也不亂其運。但
“我縱觀兩漢至今數百年,卻多不遵從這個說法”
她目若朗星,唇齒之間吐露出的話充斥著一種說不出的底氣。
“孝景皇帝在位之時,三年二月壬子日晦,后元年七月乙巳又晦,然前者當七國之亂平定之后,后者已有文景之治盛況,更有未來的孝武皇帝為太子,實難說是治下不清。”
“而后孝武皇帝在位之時,元朔二年二月乙巳晦,然自元光六年以來,衛仲卿領車騎將軍位,北征匈奴,正于元朔元年出雁門,領三萬鐵騎長驅而入,陣斬首虜數千,元朔二年擊退入侵上谷漁陽之胡虜,攻占高闕,如今并州朔方、五原二郡自此而來。”
“這些,莫非可稱其為帝王不德”
底下發出了些竊竊私語之聲。
孝景皇帝和孝武皇帝,說的正是漢景帝劉啟和漢武帝劉徹。
大漢國祚綿延至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大漢子民如何能不向往古時盛世之君,景帝武帝便自然越發成了他們想象之中的明君。
聽喬琰這么一說,就算是聽不懂先前那些個日月星三光之說的黃巾兵卒,大多也聽得懂她現在在說什么。
大賢良師說日月經行對應人間景象,君王不德便有日蝕,但實際上呢
平定七國之亂后的第二年發生了日食,文景之治最鼎盛的時期有日食,衛青出征雁門大勝的第二年日食,朝廷奪得朔方五原疆土的那一年日食。
這顯然并不符合大賢良師的說法。
饒是他們對張角素來信任有加,此時也不由在左右顧盼之間露出了幾分迷茫。
偏偏喬琰根本沒有給張角辯駁的機會,仗著自己有備而來論據充分,直接繼續說了下去,“倘若足下想說我所列舉的皆是先漢,這太平經的誕生與今朝可稱因地制宜,那也無妨。”
張角怎么聽怎么覺得這因地制宜四字中,透露出了好一派嘲諷意味。
“便說說孝
明皇帝在位時候的永平年間好了,期間曾有一年之內兩次日晦,皆洛陽可見,然孝明皇帝在位期間休養生息,督勸農桑,以有后來兵出酒泉,大敗匈奴于甜山之事。”
“班仲升率部吏三十六人遠使西域,令諸國遣使入朝,也令昔年陳子公所言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時隔近百年又復得見。敢問,此亦可說是帝王不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