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他通音律,擅書文,能修史,實在是個該當奉為上賓的文學奇才。
不過這種話就不必跟蔡昭姬盡言了。
若是那五原太守當真有上門找茬的意思,她連洛陽這等龍潭虎穴之地都能闖出來,又如何還會懼怕跟對方斗上一斗
所以在蔡昭姬提出這擔憂之前,喬琰便已經將她給堵了回去。
聽到喬琰提到東觀漢記,蔡昭姬微一沉思,便從記憶里翻出了與之相關的信息,回道“父親修撰此書的時候我還未出生,只聽聞當年流放之時,父親曾列后十章要目,可以我平日見父親所書,大抵也只寫了律歷意與樂意二章而已。”
這回答實在不奇怪。
在流放和南逃避禍之中,即便蔡邕的各方友人都有對他伸出援手,也并不是一個合格的修史環境。
這越發堅定了喬琰要將蔡邕給留在樂平的想法。
這本東觀漢記若能修編出來,對于后世研究東漢歷史無疑是一項尤其重要的憑據,要知此書在最初版本流傳之時,可與史記漢書并稱為三史。
若非后來的修撰工作遭到戰禍的影響,又有后漢書大行于世
想到這里,喬琰便也不覺得蔡邕的那些個言論過于耿直的毛病算什么了。
她心緒百轉也不過是一剎而已,在蔡昭姬這個敏銳的孩子意識到她分神之前,喬琰就已經開口回道“伯喈先生在流亡之中尚能完成兩章已屬不易,只望天子能早日醒悟何人之言可信,許能讓先生早日回歸東觀。”
早日回歸東觀,這話說起來容易,愿景卻實現不易。
可不知為何,蔡昭姬與喬琰認識也不過是這么數日而已,卻只覺她話中滿是一派令人為之信服的力量。
在這種希冀的傳達之中,她便再想不起原本是來與喬琰說何事的了。
而在隨后繼續北上的路程中,因蔡邕要對黃鉞銘的初稿進行潤色,便喊了女兒在一旁協助,蔡琰也就更沒有了跟喬琰搭話的機會。
山道之間,辒辌車行駛多得和緩而小心,出了山口車程才快上了不少。
再行出一段便是黃河的孟津渡口。
因北軍并不是所有人都要跟隨喬琰奔赴樂平,這送行儀仗也就只到此地為止。
只有那校尉鮑鴻還帶著二百余人隨侍,以確保喬玄遺體,以及喬琰這位新封的樂平侯都能平安抵達封地上。
在剩余北軍部從撤回后,鮑鴻率部尋船過河,于夜色降臨前渡黃河而過,又抵達了濟源境內。
算起來,二百余人的隊伍已不算太小的規模,起碼對司州境內少有黃巾殘部越境而過的區域,已算是一支足夠安全的武裝力量。
也正因為如此,鮑鴻在跟喬琰商議后決定,他們并不入城駐扎,而是直接在城外就地扎營。
不過喬琰并未直接入眠休息。
在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因漢代并無那么多高樓遮擋視線,自北而望,已能隱約看到太行山脈的影子。
當然作為后世命名之中山西、山東的分界線,太行山的絕大部分還是在并州以東,冀州以西的地方。
喬琰此刻可以看到的,只是其綿延到南側來的最尾端而已。此地也有一個別名,叫做中條山,而中條以東相連的,就是在愚公移山的傳說之中那個王屋山。
這不是一段好走的路。
若非如此,太原上黨一帶也不會有易守難攻、天下之咽的定位。
正因為如此,喬琰在自己的行軍帳內,借助系統的立體地圖功能,將自此地往樂平的路線一點點勾勒了出來。
而后,她讓典韋將程立以及鮑鴻都給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