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鴻一進軍帳,就被喬琰這畫出了關隘隘口與地形瑣碎之處的地圖給驚了一跳。
但他想到喬琰到底是喬玄之孫,而喬玄一度擔任過的太尉,可稱執掌天下軍政事務,會有這樣的地圖在手也不足為奇。
只是這地圖上墨跡尤新,竟仿佛是喬琰憑借著記憶將將默背出來的一樣。
這著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
他目光在這地圖之上徘徊時,便聽喬琰問道“敢問鮑將軍,此前并未有遐問及,我等往樂平縣而去,你打算走哪一條道”
鮑鴻在圖上辨識了片刻后伸手一指,“此處。”
“我等此刻身在濟陽,要走得快些,自然是自濟源先走沁陽,而后走太行陘,行抵晉城,過上黨之長治,而后抵達樂平。”
太行八陘,太行陘為第二道陘關。
在喬琰所繪制的地圖上,這也確實是一條最近的路。
但鮑鴻卻見喬琰搖了搖頭,顯然并不認可他的想法。
她問道,“鮑將軍可知,冀州黃巾之中還有一支殘部,在張角身死后,由北中郎將麾下的士卒追擊,卻并未能夠將其追拿到手”
鮑鴻愣了一愣,“張角三兄弟尚為王師所剿滅,何以還有一支殘部尚在逃竄”
他身在洛陽多時,只知兩位將軍平亂,還真不知道冀州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那些個細枝末節處的意外。
而他旋即便聽到喬琰回道“只因這支隊伍并不在巨鹿郡內,而是隨黃巾起事后,召集鄉里少年為盜,共計萬余人。這些人在張角身死之后,一部分以為黃巾太平道誠然不可信,重新歸附鄉里,回去做大漢良民,可還有一部分,依然在境內流竄。”
“那他們如今”聽喬琰這么一說,鮑鴻忽然覺得,他好像不應該這樣快就將北軍士卒給分派回去,而應該先繼續跟隨才對。
若是陛下問起來,拿這流竄的黃巾賊來做個解釋就是。
從喬琰這里給出的下一句回復更是讓他不由提起了戒備之心。
她回道“因這些少年賊寇出自常山郡,在張角身亡而北中郎將率部討賊之時,他們便往家鄉方向撤離。只是北中郎將與左中郎將的隊伍聲威勢大,這些人不敢在常山久留,故而撤入了太行山中,活躍于滏口陘與井陘之間,自號為黑山賊。”
“所以我說,鮑將軍此前制定的行軍軌跡不妥。”
鮑鴻倒抽了一口冷氣。
滏口陘連通上黨與安陽,井陘連通樂平與真定,這樣說來,他若是當真按照原計劃走太行陘抵達晉城,過長治行抵樂平,其中從長治往樂平的一段,就極容易遇到黑山賊的襲擊。
對方既然在張角身死,太平道瓦解后依然選擇聚眾作亂,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相與之輩。
所以他先前想走的那條近路顯然不能走
也或許,這事并不只是一條路能不能走的問題,更要緊的是,有這樣一支能遁入太行山中便不容易為人發現的賊寇在側,喬琰所要去的縣侯封地也有些麻煩。
鮑鴻并未猶豫,當即開口問道“若是這樣說來,樂平怕是并沒有那么太平,喬侯因平定黃巾之功而封侯,倘若我為黃巾,必視喬侯為眼中釘肉中刺,是否該當該當與陛下提及另擇一地才好”
尤其是,他一想到隊伍之中還有個以辒辌車送尸的故太尉喬玄,就覺得壓力極大。
倘有賊寇臨門,他還絕不能讓對方的尸首出什么事才是,否則便是對不起他這個護送的職責。
在喬琰并看不到的角度,鮑鴻將手給攥了起來,更覺這夏日的確是夏日,讓他在后背上都著了汗。
驟然得知他們所行之路和抵達之地都有可能受到并未徹底清繳的黃巾影響,饒是鮑鴻跟淳于瓊這等校尉相比,還算是個實干派,也只覺棘手異常。
更要命的是,他此前始終在洛陽未出,并不知道這些個黃巾到底是什么戰斗能力。
偏偏在他收到的消息里,各種戰況多有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