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黃巾擊退朱儁將軍的先頭部隊,非等閑兇悍可比,令其不得不退守長社。
也有喬琰這一個孩童能平一州二州之亂,仿佛黃巾是個紙糊的。
這種戰斗力的錯亂讓鮑鴻有點迷茫。
以至于當他看到喬琰冷聲回了句“不可”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被她帶跑了節奏。
“陛下以縣侯位賞,已是莫大恩典,如何能讓陛下朝令夕改,此事萬不可提。”喬琰繼續說道,“何況鮑將軍也不必對這些個少年賊寇如此提防,黃巾信仰一散,還愿意跟隨那領頭之人的自然大大減少,待陛下恩赦天下,人心思變,更會散去一部分。”
“更何況,上黨樂平之地,田地肥沃,少受災害,若是這些流寇來襲,百姓自不會貿然相從,反而因要保家園而戰,我這位縣侯面臨的并非是群狼環伺的窘境。”
事實上也正如喬琰所說,如今這活躍在太行山中的黃巾遠未達到后來黑山賊的狀態。
這一支本就還在萌芽狀態,就因黃巾內部的信仰危機而流失了一部分人手,連名號上的萬人都早湊不齊了。
而要知道就算真有萬人之眾,若是只算實際的戰斗力,又要折減一半。
這支隊伍的情況,結合了喬琰先前在冀州收到的消息,和原本黑山賊借助太行山脈藏匿發展的歷史,在喬琰離開洛陽的時候已經做出了一番判斷。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對蔡邕和蔡昭姬發出同行樂平的邀請。
因為她對此心中有數。
不過她知道的雖多,卻不能在跟鮑鴻的交流中說到,這太行山中黑山黃巾的領袖,一個名為張牛角,一個名叫褚燕,褚燕還會在張牛角死后給自己改姓為張,名為張燕,又在囤兵太行俯瞰司州的對峙中,從劉宏的手中討得了個平難中郎將的名號。
這可比鮑鴻這個未來的西園八校尉之一聽起來威風多了。
她說的只是“鮑將軍大可放心,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拿祖父的遺骸開玩笑。對這太行山中黃巾,我等此番暫且避開就是,待抵達了樂平后,我心中自有算盤。”
鮑鴻想了想喬琰此前的所作所為,的確不曾做出過什么錯誤的決斷。
雖說在京中廣為流傳的傳聞里,她潛入黃巾敵營之中去當那什么軍師,著實有些過于冒險的意思。
但也并不能否認,她的潛心謀劃,得到的無疑是個讓京中貴人心神為之一松的結果。
那么想來,太行山中黃巾余黨已然失去了大賢良師這個精神領袖,現在應當也并不難應付才對。
他問道“那么按照喬侯的說法,我們是換一條路抵達樂平”
“正是,”喬琰伸手指向了圖上太行八陘之中的第一陘,也即軹關陘,說道“我們走此地,繞行至河東郡的臨汾,順汾水徑流的山谷夾道北上,直到抵達太原,而后東行至樂平。”
見鮑鴻的臉上尤有疑慮之色,喬琰又道“鮑將軍大可放心,先時河東郡內雖也有黃巾流寇,但河東良家士族出兵,已幾乎將其平定,比起山中不知底細的黑山賊,自然還是臨汾安全得多。”
“何況,軹關陘得名于僅容一軹通關之險境,等閑時候,商人尚且不想走此道,更不必說如今天下災厄頻頻,又有何人會扼斷此地關隘行劫道之事”
鮑鴻想了想,的確是喬琰所說的這個道理,拱手回道“那好,就依喬侯所言,我等走軹關陘。”
既然要更改路線,鮑鴻自然是要跟他營中的兩位百夫長交代的。
他當即告退離開了營帳,只留下了程立還留在此地。
而程立緊跟著便見喬琰的指尖循著那太行山脈的一線緩緩而上,直到停留在樂平與真定之間的井陘之上。
以他的判斷力看來,此刻在喬琰臉上露出的,并不是對樂平地界安全的擔憂,而是一種傾向于勝券在握,或者說充斥著圖謀盤算的神情。
程立當即意識到,有些他原本在聽聞黑山賊來歷的時候生出的想法,大概并不需要跟喬琰說了。
他拱了拱手,也旋即告退了下去。
此刻行軍路線有了分說,喬琰這才收起了這新繪制好的地圖,攤平在了行軍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