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此前留在樂平的決定,并不意味著弘農楊氏站在喬琰的后方,作為支撐她行動的世家勢力。
頂多就是喬琰對楊修這個憑腦子做事的稍有幾分期待。
如今他不得不因祖父病重而暫時離開,雖說確有遺憾,但對樂平來說損失不大。
甚至于這個損失可能只是暫時的。
楊修在離開樂平之前,留下了一封請人轉交給喬琰的信。
信中提及,他雖然不愿意將事情往最差的方向去想,然而世情大多不遂人愿,若是祖父已到無力回天的地步,他必定要以嫡孫身份扶靈回返弘農,為祖父守孝盡心,三年之中便難以回返。
身在樂平一年,他更知自己去歲在洛陽城中的挑釁實在可笑,和喬琰之間的差距也并非只是見聞與眼界的差異而已。
那么在先前與蔡邕一道編纂完了那識字歌謠之后,也暫時沒有什么別的地方能幫得上忙的情況下,倒不如潛心進學數年。
他如今已不復先時在洛陽時候的浮躁銳利,正可以閉門而誦,學習如何處理庶務,屆時學成再回。
只愿彼時人才濟濟之樂平,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楊修思前想后,覺得自己實在是得擔心一下這個問題的。
雖然現在看起來喬琰手下主動來投的大多是武將,比如說趙云、褚燕和張楊等人,可光是戲志才和程立就已經能夠各自頂起半邊天了,在只有一縣之地需要治理的情況下,也著實不需要再有人在分割權柄,否則或許會因為意見不夠統一而生出亂子來。
不過此時想這些還有些遠。
往近一些想,便是祖父的病情。
楊修并未意識到自己剛騎馬超過了個被喬琰禍害的前刺史,只是想著
他在樂平的一年多時間里,自己釀過酒,自己種過田,見過山賊群起為求活路,見過秋收豐收百姓歡歌,這騎馬的本事也是這一年之中學會的。
這些都在信中跟祖父提及過,但想來親自見到孫兒的長進,他應當會更加欣慰才對。
這對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來說,實在是個莫大的安慰。
想到此,他收回了對暫時離開樂平的諸多不舍,轉為了對回返洛陽的歸心似箭,也便成了這軹關陘道上一列飛塵激揚。
有這些武力值不低的護衛在側,他回洛陽的安全性毋庸置疑。
喬琰是這么想的,也就自然沒在這位未來下屬的行程上多加擔憂,而是將思緒轉回了眼前。
她此時算是半個戴罪之身。
雖然崔烈沒有說那禁足之事要當即執行,但她該激烈行事的時候已經將事情做完,讓劉宏覺得她可為義烈之孤臣的目的也已達成,最妥當的處事之道便是在此時往回退一步。
既然如此,在張懿已經離開了并州,她又對崔烈此人的作風稍有了些數后,自然也該回返樂平,嚴格執行禁足命令才是。
她步入院中,本打算跟崔烈請辭,卻忽見那州府的院墻之上掛著一只竹篾紙鳶。
見紙鳶之上隱約有些紋樣,她便讓典韋爬上了院墻,將那只紙鳶給取下來。
她本也只是想著,在州府附近放風箏的人著實有些不多見,若是能從其上的標記上看出什么線索來,說不定還能找到紙鳶的主人,將其歸還回去。
但當紙鳶到了手中的時候,看清其上所寫,她又不由陷入了沉默。
在這竹篾為架,蔡侯紙為身的竹篾之上,被人小心地寫出了一個個謝字。
除卻有幾個字還寫得規整些,其他的那些比起是書寫,要更像是模仿著其他人的筆跡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