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在此刻的長安,喬琰并未在意于她所送出的那份國書到底能在那頭掀起多少波瀾,而是轉而在公議事之中商量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能否以陳郡袁氏直接取代后起的汝南袁氏,令其重回本支的位置。
“陛下是希望以此對袁本初再行一份打壓”
“不全然是,”喬琰回道,“多年間樂平月報上便從未少過對于州郡榜樣的記錄,倡導民眾效仿其行,如今因兗州之變和昌言之論,以致世家惶恐,倒是令其將此幾乎遺忘了,然凡事過猶不及的道理從未有變,天下讀書人借啟蒙書典后繼而上也尚需時間,正當令世家之中的清流得名。”
“故司徒袁公熙持陳郡袁氏之望,純素寡欲,雖權柄極盛之時,也終不言人之短,其子袁曜卿承襲父輩遺風,此前任潁川太守之時便有克己奉公,禮待豫州子民,今至兗州數月間,未有辜負朕之期待,與昔年汝南袁氏貴寵於世,富奢甚焉之態截然不同。”
“所謂世家,當效當年潁川陳氏真人東行之景,效荀氏八龍之望,效陳郡袁氏清正之行,不當坐斂財資,握藏私兵隱戶數千,一朝亂起,即割據一方,自以身負重任,發號施令,反使政令紊亂,民生多艱。”
“天下門生,悉出于公,而非門庭之私,此為朕之所愿。”
在場之人并不難聽出,這句“天下門生,悉出于公”,只怕才是她最想要達成之事。
哪怕青州冀州先后交戰,在這元昭元年的六月里,弘文館中被喬琰命名為“科舉”的選拔終究還是并未延期地展開。
今歲乃是大雍天子登基的頭年,各地官吏都因此前數年的戰禍等事處在了相對空缺的狀態,也正因為是這等盡快填補閑職的需求,這場籌備已久的考校從嚴,篩選出的官吏人數卻要比往年多。
因弘文館乃是喬琰在尚為大司馬之時提議創辦,又因此番閱卷之中的第二輪面試乃是由她親自主持,這些經由考校選拔出的官吏的確可以稱之為天子門生。
而這顯然不會是唯一的一場。
只因在經由此番考校選拔出的官吏動身前往上任之所的時候,這些參與進第一次科舉之中的幸運兒便收到了一個消息
因天下未曾歸一,這出弘文取士才在其細則尚未徹底完善之時先篩選出一批可用之人。
但一年之后,還將再度進行第二輪考核,到了那時,他們會否被后進之人頂替,就要看看他們在各自任上能否做到保境安民,盡職盡責了。
月里對世家的威懾讓這出取士之中少有人膽敢去試探喬琰的底線,意圖給家中子弟力爭上游,但當天下平定之后,此等局面會否發生,甚至會否出現科舉舞弊的情形,喬琰也不敢打個包票,所以她此時唯獨能做的,是一面將汝南袁氏作為反面典型,隨著攻伐鄴城之舉給打壓進地里,一面,將以陳郡袁氏為代表的清流名士給拉拽到前臺。
而倘若以十年樹人為期,她那樂平書院之中也不當只有那些天資稟賦最為優越的站到臺前,到明年當有更多人投身到這場考核中去,進一步替她維護這出“規則”。
在此之前,先行任職于她麾下的那幾位,也當已然憑借著攻破冀州青州而領受功勛升遷了。
不過說到青冀二州的戰況
在她先后接到了青州濰水之東得手和由呂令雎呂布等人攻破北平縣的消息之時,固然這并非如同她此前的預料一般,卻更讓她感到了一種料想之外的喜悅。
作為大雍陛下,她所需要做的從不是將所有的條條框框都給規劃完畢,就像在這出還有些草率的科舉之后,負責于此事的辛毗等人都已各自出具了一份建議書遞交到了她的面前,也就像是這兩州戰況之中給她拿出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