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本為漢臣。”喬琰再度開了口,也只說了這六個字。
但這六個字,在這已落針可聞的大殿之中,卻像是一塊砸入了靜湖之中的巨石,帶著掀起狂瀾驚濤之力。
她忽然拍案而起,以一種更加凜然的語氣說道“我麾下也有漢臣,太尉皇甫義真,為漢室奔走,先有平定黃巾之亂,后有出征涼州邊陲,兢兢業業為將數十年,不墮其皇甫氏之名。再如盧公、荀公之流,更是身奉漢室之命,有舍己忘身之態。”
“然漢室衰微,民心在我,漢臣也可為大雍之臣,所為不過一句海清河晏而已。這天下到底是姓劉還是姓喬,在他們這里從來沒有那么重要。”
“可對諸位來說,這王權更迭之事,倒像是給你們累積權柄的契機罷了”
“敢問一句,平心而論,這鄴城到底為何要守”
這僅剩彈丸之地的鄴城,難道真是漢室精神之所系,明君圣主居于內廷,讓人不由自主地為之折服嗎
還是說,他們在此刻抱殘守缺的不過是他們所謂的體面和權力,根本不在意,在那鄴城朝廷的治下,那些百姓到底已經比其余各州晚走出了多少步。
“我也想再問一句,我與那劉辯到底誰堪配這皇位,竟令你袁本初聯手這河北世家子弟,在狗急跳墻之時還能拿出刺殺的戲碼”
沮授聞言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還真是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也著實是個齷齪且不上臺面之事。
他本就不覺得喬琰在此時還有什么必要做出污蔑的舉動,當他看向袁紹的神情和動作之事更能確定,這還真是個屬實之舉。
雖然喬琰好像根本未曾在意于此事一般直接往下說了下去,但這一意外消息,當真是令沮授對于袁紹的明公濾鏡再度破碎了一層。
“河北世家”
喬琰冷笑了一聲,“自我麾下大軍于幽州南下,于并州東進,于兗州北來,于徐州西出,更有關中兵馬直抵河內,最終匯聚于鄴城的路上,所見塢堡重樓之多,遠勝于他處。怎么你冀州地界上是要取代幽州成為邊陲固守之地不成”
這當然沒有這個可能。
這些塢堡的存在與其說的為了作為必要時候的躲藏避禍之地,不如說,這就是在袁紹的放任之下,河北世家用于掌控周邊的核心指揮之所。
“于你等而言財富可以輕言放棄,只因你們很清楚,只要給了你們再度起勢的機會,這些財富都可以快速以其他方式攥取到手。”
“你們何止是欠我那五萬石軍糧可以養活的民眾,更欠我那些因你等治理不當、過度募兵導致的黎民傷亡”
“還有,今日這守城之中,并非死于我方攻城,卻是死于你方勒令不可后退的,到底有幾人”
幾人這可實在不是個容易在倉促之間得出結論的問題。
就連袁紹這位本該只動動口作為領袖的,都在今日的這場交戰之中拔劍殺人,更何況是那些聽命于他的。
喬琰徐徐接道“既是要談國事,百姓便為國之根本,我就與諸位來談談這一筆賬。”
“沮小將軍,先前對于那筆私債的解決方案乃是由你所提出,我很滿意,不知現在這一出,你又有何妙招”
沮鵠只恨不得自己先前從未給出過那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