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鴻搖了搖頭,“這是陛下御下的智慧了。對世家子弟出身的楊德祖之流,陛下當挫其銳氣,令其沉穩處事,對呂奉先這等將領,只要他們征伐四方之時始終牢記上頭還有陛下這位真正的領袖,他們作為利刃便只會扎向別人,何況你看,他得意的是什么呢”
呂布這等直性子,顯然不是在因這場南下冀州的作戰中建功而得意,畢竟在北平縣攻破高順兵馬的時候,還是呂令雎先搶下了這份戰功,他怎么看還得算是輸了一籌。
他得意的是,他在早前錯過了陛下的登基典禮,現在總算是沒錯過這場論功行賞了。
當郭照有意放慢了些速度行到呂布所率那支騎兵附近的時候,便聽到他同下屬在說,“當年我見陛下與親衛自固陽塞外回返,人人高頭大馬,上懸休屠各胡頭顱,當真是威風八面景象,我就在人群之中說,大丈夫當有此等壯舉。”
“如今再想,我呂布果真好眼光。”
呂布并非項王,他并無稱霸天下的雄心,至多不過是一把需用比他更強的勇武將其鎮服的絕世兵刃,當其恰好遇上明主之時,便是一員再合適不過的虎將。
而在喬琰麾下,能以這等恰如其分方式得到委派的將領謀士,又何止是一個呂布呢
能得楊彪放心,代表弘農楊氏立足朝堂的楊修就顯然是一個。
此刻尤在益州大展拳腳的褚燕和姚嫦同樣該當算。
那將本事用來氣對手的禰衡或許能算半個。
再有便是當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抵達洛陽之時,以司隸校尉之職出城迎接的荀彧。
他在喬琰相繼征伐涼州、關中期間的遲疑,在她以大司馬之位總攝朝綱時候的按部就班,在喬琰行將更進一步之時他作為世家典范最終做出的抉擇,都在此時變成了對這位帝王的拜服。
他的治世王佐之才,或許當真不是為令漢室之名還能重新崛起,而是為令大雍的一方疆土得以民生康泰,萬事順遂。
當那列兵馬進駐洛陽北郊大營之時,自邙山往洛陽的這片郊野之地著實匯聚了不少洛陽的民眾,以在荀彧看來該當叫做殷切期盼的目光朝著他們看去。
這讓荀彧難免想到,在此前袁紹派出張郃辛毗進攻孟津之時,這些洛陽百姓分明也是以這等不加猶豫的方式,意圖協助扼守洛陽關隘,將袁紹的兵馬阻攔在外頭。
這份直白的聲援遠比在方今這個時局之下,遠比早前的“漢民”二字,更有直擊心肺的威力。
什么是眾望所歸,這才是
去歲的天象流言中他們的反應,今歲長安有變之時他們的聲援,征兵應戰之時的響應,兗州世家囚車過境之時的紛紛議論,都在這一刻變成了他與喬琰那番對話之中,從喬琰口中說出的那句“我不放心”的回應。
也正是因為她不放心將這些好不容易從苦難中掙脫出來的民眾交到別人的手中,她治下的這些子民也對她懷有了這樣一番熱切關照之心。
十月的天氣里,在今時的氣候之中已有幾分涼意了,但這些隨著喬琰的抵達而攀升到頂峰的聲音,卻像是一團熱烈的氣浪將這座洛陽城給包裹了起來。
荀彧朝著這支凱旋的隊伍行了一個大禮。
這是自上次的“明主忠臣”之說后最為正式的臣服之禮。
洛陽因這出慶典的緊鑼密鼓籌備而正式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