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元年,還有喬琰登基之后與那鄴城朝廷之間的對決疆場,有各州世家隱戶在喬琰的威逼之下陸續放出,不無暗流涌動之態,隨后的人口調撥與囚徒審判,也讓歲末呈現出了好一派忙碌無序的樣子。
然而這元昭年,除了正在調兵送糧的涼州與西域之外,其余各地都是正當整飭迎新之狀。
數年間的良種累積優化,連帶著科學耕作之法深入人心,已讓人再不需有什么惶惑困擾之念,只需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給投入到那新一年的農耕之中就是。
而今年,正是他們將去歲消耗的糧倉重新填補回來的最好機會。
固然今年已無去年那般減免稅賦的情況,但在今時之畝產比之十年前不知高出多少的情況下,這顯然并不會是什么令人不安的緣由。
或許真會感到不安的,也就只有冀州那些尤在服勞役的世家子弟了。
只因一個對他們來說有若噩耗的消息,傳到了他們的耳中。
今年方至開春,袁紹便已經病倒了。
建安年間袁紹的屢屢受挫,元昭元年的檄文之斗、兗州兵敗和最后的鄴城朝廷瓦解,早就已將袁紹的身體摧殘得相當厲害。
若是他能成為得勝的一方就此靜養,又或者是能以遠渡重洋避世海外來掙脫這政治博弈的漩渦,或許還能有上那一線生機,偏偏
喬琰需要用袁紹來做牽制住河北世家的一根繩索,令他以這等數麥之法茍延殘喘,將他這最后一點長命的機會都給斷絕了。
厚實的冬衣以及足夠旺盛的炭火并未讓袁紹有在冬日受凍的機會,但當春日到來之時,袁紹恍惚意識到,他居然已經在這等重復到枯燥的處境中挨過一年半的時間了。
一年半,五百多天
日復一日的計數讓他幾乎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可那縷從囚牢頂上飄散進來的花香提醒了他春時到來,也幾乎是在一瞬間將他早年間的記憶都給喚醒了。
青年時期的袁紹有著快意縱馬的資本,中年時期的袁紹大權在握,每當春日到來,對他來說都是一番新的展望。
可在今日,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那見鬼的大雍王朝竟然又撐過了一年,甚至從獄卒口中透露出的消息里,正在展現出其越發繁榮昌盛的面貌。
在這等可怕的對比打擊之下,他所謂自欺欺人的認命根本就成了不堪一擊之物。
當他看到自己的華發又生,更是在突然之間便病重到難以起身的地步了。
而這一病
“我令人前往冀州的醫者送出信報回返長安,說是他只怕活不過兩月了。”喬琰朝著被她請來此地的曹操看去,說道,“孟德早年間到底與其有一番交情,若是想要去鄴城囚牢之中見他一面,也未嘗不可。”
“見或者不見,其實也沒有多大意義了。我與本初的恩怨已隨著漢室之亡而煙消云散,不必再多牽連。”曹操驟然從喬琰這里聽到袁紹將死的消息,在唏噓之余也覺并不意外。
若他處在袁紹的位置,大約會在鄴城淪陷之時,便與那終究是走向窮途末路的大漢一并湮滅,實不該以這等方式僥幸多活上一年兩年。
這對袁紹來說有什么好處呢
或許也只能讓他知道,大漢是真的沒有復興可能了。
就算經歷了去年的旱災過境,大雍也依然以一種民心歸附的狀態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