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霜雪追了出去。
正午時分,可惜未見陽光,厚重的烏云在天空中盤旋著,一場滂沱夏雨即將到來。
遲風仰頭,他眼睛有些泛紅,聽見腳步聲,霍地轉過頭來。
“你也覺得我異想天開嗎”
他身軀仍控制不住顫抖著,聲音很啞。
他的心里一方面不肯相信,但方才所見的事實就如同一記重錘,遲旌的每一句話就是釘子,他再如何抗拒,都一下一下釘在他的心坎上。
讓他心尖如絞,思如大潮浪汐。
只是遲風這個人,卻是天生不服輸的,山呼海嘯的情緒,都壓不住他心底的叫囂
他不信
一定不是真的。
但他的父親才剛剛否定了他,陸霜雪太過平靜的面容讓他如刺猬般豎起了他的刺尖。
他幾乎是冷聲質問。
可是出乎意料的,陸霜雪搖搖頭,“我覺得你說得對。”
不至于這么偏激吧,她覺得遲旌情緒上頭,說得也太絕對了。
這個世上,也不是非黑即白吧。
既然都來到這里了,遲風足足花了一百多年時間啊,他的這輩子到了目前,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引頸尋覓,都到了這份上了,說那么多屁話做什么
她說“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最差的結果既然可以承受,那還說什么
遲風一愣,廳內濃郁的烈酒氣息沖鼻,他的爹爛醉如泥還躺在那,積雨云層的天空灰霾不去,殘葉草莖隨風張牙舞爪亂舞,這一切一切讓人積郁的情景,抵不過眼前陸霜雪這雙明亮而堅定的眼眸。
他心底涌出一股強烈的情緒,所有叫囂的不甘如山呼海嘯般噴薄而出,他一下子就激動起來,沒想過會得到附和,猶如碾子在心尖滾過,又哽又酸又漲。
“好,好好”
他掩面仰首,片刻后睜眼,他說“我想寫信,我要見她”
“好”
那就寫,那就見
陸霜雪把手伸出來,遲風把手放上去,他深呼吸一口氣,兩人往院外奔了出去。
遲風情緒激動還有些沒落回實地,但陸霜雪清醒著,她知道要送信,必須要最尋常最普通的東西,越看不出來歷越好。
她目標明確,帶著遲風往低階弟子居住的區域鉆,找了幾個人都出去了的院子,她翻墻進去轉了一圈,找了幾張市面最普通的靈竹紙以及信封筆墨。
等回來以后,遲風情緒已經平復了很多,他深呼吸一口氣,坐在桌前想了很久,才提起筆,一筆一劃寫著。
他想寫的很多,但最后只寫了一句,“你還記得我嗎娘,我想見你。”
最后,綴了一個陸霜雪這兩天早出晚歸勘察好的合適地點。
遲風仔細封好了信封,從混元珠里取出一個很小的匣子,打開,從里面取出一枚白玉平安扣。
他把白玉扣和信一并交給陸霜雪。
陸霜雪已經踩好點了,這信就交給她送。
她頭也不回了出去了,聽見沓沓的腳步聲奔出院外,遲風坐了一息,忍不住三步并作兩步推開窗,目送她拿著白玉扣以及那封信,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黛瓦白墻之后。
陸霜雪揣著信和玉扣,來來回回在青鸞峰內外徘徊了七八天,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了。
滂沱大雨,雷聲隆隆,穿過上清宗之上的靈罩,灑落在山巒樹梢之上,天雨雖無靈,卻滋養世間萬物,靈植枝葉舒展,蟾鳴蛙叫此起彼伏。
清晨,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