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金冠束發一襲玄黑袞衣的男修停了停,在半空中微微頷首。
底下的人一下子激動極了,冷靜者亦微微抱拳,作出遙拜尊者的姿勢。
唯獨遲風一動不動,一眼不錯。
陸霜雪連忙伸手一拽,把他拽到圍墻后面。
遲風怔怔的盯著她。
頭頂威壓一停之后,往東而去,身邊個別人開始走動,陸霜雪不敢停留,趕緊拉著遲風往回奔。
兩人穿過小廣場,越過長橋,沿著偏僻的小路在濕漉漉的山麓石板小道穿行。
夏季的風雨不再柔和,早上幾點小雨濺在曬透的青石板上,激起熱意,潮悶的風呼呼撲頭蓋臉,有一種讓人喘不過的感覺。
陸霜雪拉著他一路專撿鮮少有人的偏僻小路行走,橫生的枝杈雜草時不時絆一下兩人腿腳,但遲風根本毫無感覺,他甚至沒有留意自己走的是哪一條道,他渾渾噩噩得被拉著跑回小院,渾身血液往頭上沖,半邊身體是燥熱半邊又是冰冷的,他的牙關和手都在顫栗。
陸霜雪不敢吱聲,把門關上,就蹲在地上。
遲風靠在大門側邊的圍墻,他閉目仰首,喘息很重,過了很久,才總算恢復了一些。
他睜開眼睛,那雙漂亮煞人的丹鳳眼現今是紅的,陸霜雪總感覺下一瞬就要落下淚來。
遲風的情緒還是很激動,他一把就將金壇扔出來了,“哐當”一聲。
遲旌出來了,他抱膝坐在地上,神色也是怔怔的。
陸霜雪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在金壇子里面,也是可以感覺到外頭動靜的。
她感慨萬分,遲風這個人,看起來似乎冷硬下了死手,但其實他的心是軟的是熾熱的,對待某些特定的人,他別扭卻永遠無法真正硬起心腸。
遲風看見的,遲旌也一眼不差地看見了。
這個往常陸霜雪所見,總是一臉頹然醉生夢死的男人,今天靜靜盤坐著,沒了酒囊,眼神也是清明,怔怔坐了一會,他眼淚突然滑下來。
遲旌掩面,眼淚滂沱,這個曾經統御一界的魔主失聲痛哭。
“沒用的,你個傻孩子,我早早就告訴你了,不必來,你何必來她早就不要我們了”
“她的心從來就沒有過我們”
現在看見了,該死心了吧
遲旌哈哈大笑,笑聲歇了,又哭泣垂淚,他取出一大壇子的酒,仰頭就灌,濃郁的魔元和烈酒氣息鋪面而來,嘩嘩灌進他的大張的嘴中,酒水沿著下巴和臉頰迅速打濕頭發前襟大腿,淌了一地。
陸霜雪趕緊加了個靈力罩,以防魔元被人察覺。
遲旌灌了一壇,又灌一壇,一壇接著一壇,他酩酊大醉,又哭又笑,趴在地上,喃喃扯動嘴角。
遲風大罵“你個沒用的東西”
妻子一嫁,你只會大哭喝酒嗎,要你何用
他一腳踢爆遲旌手里的酒壇,瓦片飛濺了一地,遲旌倒在酒泊里,一動不動。
半晌,他伸出手,摸索著抓住遲風的腳踝,人是大醉不醒的,但嘴里斷斷續續“回,回去吧,兒子,聽爹的,別異想天開了”
遲風氣得,用力一扯收回自己的腳。
遲旌的手在摸索著,嘴里還在喃喃。
他這個恨不得醉死過去的頹廢慫樣,遲風氣得不打一處來,他又氣,又傷心,喉結上下滾動片刻,“我不信。”
他喃喃“我不信”
他抓起遲旌的衣領,“你說的我都不相信”
遲風不肯相信,他父親說的話,他一句都不肯相信。
可惜遲旌一動不動,歪著頭癱軟在地上。
遲風氣得甩下他,屋里酒息濃郁得讓他窒息,他沖了出屋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