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晝夜變遷,幾日的時光匆匆而逝。叢林的野獸在饑餓中變得瘋狂,隨后被更饑餓的獵人捕獲,化為腹中的食物,滿足著饑餓的。
夜幕深沉,手蛇城中燃起處處篝火,風中卻滿是安靜。部族的戰士們饑腸轆轆,只能早些睡著,爭取在夢里吃飽。而小城的中心處,豎立著奇馬利酋長的大帳,還有一面部族傳承的盾牌旗幟,在夜風中靜靜飄揚。
今夜的酋長大帳外并無守衛。遙望大帳,便看見明亮的篝火。篝火在帳幕上,投射出兩個對坐的人影。對坐的兩人相顧無言,彼此間是死一般的寂靜。仔細傾聽,只有夜風從天頂灌入的嘩嘩聲,篝火燃燒的噼啪聲,還有細不可聞的流水聲。
良久之后,一個人影終于緩緩跪伏在地上。馬利納長老滿眼含淚,泣不成聲。
“兄長,部族陷入絕境,不得不做出選擇北方王國強大異常,精銳的戰士數以萬計,又帶著征服的決心而來,是特科斯人無法抵抗的力量。在強大的王國面前,西方的科利馬各部只能自守。但他們同樣貪婪,是想要啃食我們的野獸”
說到這里,馬利納長老的情緒變得激動。他猛然站起身來,低聲吼道。
“兄長,部族缺乏糧食,戰士們以族人為食,早就軍心散盡。紅發的蠻子就在數十里外窺伺,等待著部族倒下的那一天。為了部族的延續,為了傳承的旗幟,我們只能做出抉擇,向北方的王國投降無論他們的條件有多么苛刻,貢賦有多么貪婪只要依舊允許我們在富饒的盆地居住,允許部族的自治,這些條件就都可以接受,所有的犧牲也會值得”
馬利納長老情緒激動,說了許久。奇馬利酋長始終靜坐無言。他只是沉默地睜大眼睛,一瞬不瞬,注視著眼前的親弟弟。
好一會后,馬利納長老才發泄完畢。他嘆了口氣,上前兩步,用力的抱住奇馬利酋長,再溫柔的伸出手,為兄長闔上睜大的雙眼。
“兄長,請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只是為了部族,來幫你從絕境中解脫。當手蛇城被燒毀的那一天,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為了部族的延續,先祖們會原諒我,父親會原諒我,你也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馬利納長老的聲音逐漸低沉,接著低不可聞。然后,他松開懷抱,后退一步,靜靜地注視了會閉目的兄長。片刻后,他猛然伸出手,用力拔出插在對方心臟的匕首
細不可聞的流水聲驟然變大,猶如泊泊流淌的溪流。奇馬利酋長的尸體終于失去了平衡,斜斜地倒在地面上。他的身下,已經積累了一個小小的血泊。而他所有的生機,早已流逝入深沉的大地。
“兄長,我會接任盾牌部落酋長的位置,并向北方的王國臣服。叢林中的狼群不能沒有頭領,舊的狼王死了,便會有新的狼王誕生”
馬利納長老流著眼淚,嘴角勾起笑容。他的臉上既有發自內心的悲傷,也有無法掩飾的喜悅。
“兄長,你安心的去吧。你的首級會去往北方,替我看一看北方王國的模樣,也替我看一看北方的國王。而我會繼承你的遺志,隱忍積蓄,等待著部族再次興盛,也等待著新的時機”
馬利納低聲自語,耐心地在大帳中等待,不再看死去的兄長。
至此,大帳的帷幕上,只剩下了一個人影。而不知何時,大帳外已經多了數十名戍守的部族戰士。附近再次恢復寂靜,連泊泊的流血聲都逐漸停下。直到數刻鐘后,幾名親衛戰士腳步匆匆,手持染血的短矛,趕到酋長大帳外。
“長老,我們回來了。”
“怎么樣”
“一切順利。”
“好進來說。”
親衛首領提著短矛,掀開帳幕,走入帳內。他看了一眼死去的酋長尸體,微微低頭,臉上卻沒有絲毫悲傷。
部族即是叢林。無法取得獵物,甚至丟失巢穴的狼王,將失去所有的威嚴。而失去威嚴的狼王,就注定被叢林的狼群吞噬
“長老,按照您的命令,戰爭長老已經死去,在場的人也被滅口。數百戰爭衛隊尚未察覺到變故,仍然在城西戍守。”
“嗯,好。”
馬利納微微頷首,臉上再次浮現悲傷。戰爭長老是他的弟弟,對兄長非常忠誠,還掌管著數百精銳的戰爭衛隊。在酋長死后,戰爭長老便是他最大的威脅,各種方面的威脅。
“從現在開始,叫我酋長。”
馬利納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接著,悲喜的情緒都從他臉上消失,只剩下深沉的冷漠。
“狩獵長老托普潘在哪里
“酋長,托普潘長老也在城中行動。我來之前,看到城南頭人們的營地火光閃動,有喊殺聲傳來。”
聞言,馬利納站起身,側耳傾聽,南方隱約有喊殺聲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