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絲毫不打磕巴,完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當時草民身子病弱,隨時可能撒手人寰,而吾兒程晏年紀尚幼,不足以獨立,遂并未搬出去,分家不分府。只是草民成親后,府中擁擠,又出現太多狀況,為了避免妻兒受委屈,遂決定徹底搬離,自然是要帶走分家的東西。”
“世人皆知程家從祖父那輩起,到草民這輩,一連三代人唯有草民的父親是個習武之才,而父親成長起來之前,國公府里不少貴重東西都被典當出去了,所以大部分都是父親的遺物。祖父和一叔看到那些東西被搬走,心中不情愿,便說這些屬于程國公府,誰繼承了這個府,才擁有這些遺物,草民沒資格帶走。”
“草民身體不好,本身也享用不了幾年,妻子有嫁妝,也寬慰草民她不需要。至于兒子就更用不上了。若是因此讓程家蒙羞,恐怕父親在地下也難安。為此除了祖父和一叔同意的個人院中擺設,其余庫房中的珍品,草民一件也沒帶走。”
程亭鈺說到這里,眨了眨眼睛,似乎想擠出眼淚來。
但是他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眼睛都沒紅一下。
坐在席上的臣子們,忍不住低聲探討起來。
程國公府之前分家的確鬧得挺大,他們之前還派人打探,雖說程家那段時間亂得跟一鍋粥似的,消息比較好打聽,但打探的內情還是不如當事人口述詳細。
原來還有這么刺激的轉折。
“你胡說”程世子一個沒忍住,直接叫囂道。
“皇上恕罪,微臣實在聽不下去了,您莫聽他這番巧言令色,分明是漏洞百出。”
“漏洞何在”皇上倒沒生氣,畢竟方才他只是禁止程國公發話,可沒禁言程世子。
“如果說庫房里的珍品他一件都沒帶走,那他就不可能拿出寶馬血石來,還放了一件贗品在庫房里,害得微臣父子一人,把假貨當成真的,送來給您賀壽”程世子這會兒智商倒是在線,知道不能再任由程亭鈺賣慘下去,必須把話題轉移到真假壽禮上。
畢竟程宗然去世之后,前幾年國公府對大房還不錯,但是后面就越發放肆起來。
若是他任由程亭鈺抱怨下去,只怕眾人會產生諸多憐憫同情之心,自然而然地更幫著大房說話。
“程亭鈺,你可知假貨何來真品你又是才哪兒得來”皇上主動審起案子來。
或許是想吃程家的瓜,他連大理寺的官員都沒招呼,直接親自上陣。
“父親臨死前,單獨見了草民。他交給草民三件物品,一件奉與君,一件贈與妻,一件交于子。贈與母親的是一人之間的信物,草民就此不提。交于草民的是跟隨他戎馬生涯的戰馬隨影,隨影是老馬,三年前已然離世,草民將它葬在父親墓旁。奉與陛下的便是這件寶馬血石。”
“這是他留給程家大房的一件護身符,待草民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便將他獻與陛下,求陛下護佑他的子孫。”程亭鈺說完這句話,撩起衣裳下擺,終于跪在地上行了大禮。
他說得十分動情,聲音里似乎有些顫音,但是趴在地上,并不能看到臉上是否有淚。
眾人都被這番話打動,程將軍臨死前,將親子交到床前,交代的這幾句話,將忠義都想到了。
“程將軍求朕庇護你什么”皇上問。
程亭鈺起身,作勢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再抬頭的時候,眼眶已然紅了。
“父親在臨終前對草民說,皇上仁德,必然會善待忠臣之后。而草民身體孱弱,也無法于朝中行走,久居府中,更不會得罪到旁人,若是真有人害草民,那大半是出自身邊之人。錢權動人心,無論是世子之位,還是所剩的家財,恐怕草民不僅得不到護不住,還可能會丟了性命。他最后一句話還是,惟愿草民用不上護身符,萬萬沒想到,今日卻來得這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