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遭報應”他無聲的落淚,悔恨不已。
許硯談找上他之前,岑康發就已經知道自己癌癥復發已久。
而正是因為許硯談對岑芙的感情,讓許硯談在那個時候,動搖過自己報復的計劃。
這場私下的會晤,沒有任何人知道。
他面對岑康發,沒有任何仇恨,沒有任何氣憤,冷靜到連岑康發這個游走商場多年的中年人都后背冒虛汗。
“如果您愿意配合出庭作證,指證何芳華。”許硯談撩起眼皮子,手指輕叩桌面“以往的事我不再計較。”
明明作為受害者一方的許硯談,卻主動向岑康發遞出了求和的邀請。
他愿意自剪漁網,讓岑康發和岑頌宜全都從漏洞里逃走,只針對何芳華一人。
為了岑芙。
可是,岑康發卻沒有回應。
在大是大非前,岑康發再次選擇了包庇自己的妻子,視許硯談的主動不見。
之后,許硯談的果斷殺伐降在了岑家人頭上,壓得岑康發一點反抗手段都沒有。
岑康發也曾想過拋棄自己的產業,拿著掙到的錢去過下半輩子清閑養老的日子。
可是每當他想放手的時候,妻子何芳華就會逼著他,不擇手段地博富貴。
“別怪人家,芙啊,永遠別怪許家人。”
“是許家一直在寬容我們。”
“這是我們這輩的事我拿命還上你不要再過不去。”
“過去吧,芙啊,讓這件事過去吧。”
岑芙聽著,聽著,原本麻木的臉龐唰唰地開始落淚。
面無表情地哭著,消瘦的肩膀縮了起來。
先是肝,然后是肺。
這些疾病全都跟爸爸常年應酬喝酒抽煙有關系,說到底,是誰把爸爸逼到這個地步,不斷掙錢賣命。
何芳華。
岑芙跟著這些故事,恨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到了以后,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怨誰了。
好無力,好可悲。
眼淚流著流著,她忽然感覺被人橫抱了起來。
夢境瞬間變化,她又回到了在劇組因為低血糖暈倒的那天。
摟著自己后背的大手,還有那強壯的手臂,都那么熟悉。
而這次,她睜開發昏疲憊的眼睛。
在勉強撥開的縫隙里,岑芙看見了許硯談的那張臉。
兩人已經分開了一年,在榆安,在完全沒有與他的回憶的地方。
許硯談的側臉顯得那么陌生。
他猩紅的眼角,隱忍而皺起的眉。
也那么陌生。
岑芙其實都明白,一開始她把爸爸的病重全部賴在許硯談身上,只是她的逃避。
許硯談有他的不對,即便是足以橫截在兩人愛情之間的錯誤,也絕不足以稱之為害得岑康發患癌的成因。
她不過是在逃避。
逃避自己忽視家人的事實。
何芳華岑頌宜母女狼心狗肺,她明明那么摒棄厭惡,最終卻還是和她們一樣,只顧自己快活忘記了關心爸爸。
也曾在一些時候,她把對原生家庭的厭惡,施加了一部分在爸爸身上。
于是之后,那股罪惡感就像潑在身上的油漆。
怎么也洗不掉。
她曾無數次墜入那樣的噩夢無法擺脫。
夢見自己在許硯談懷里只圖享樂,歡愉無度的時候,爸爸在旁邊為了整個家消耗著生命。
得到愛這件事太過奢侈,這個觀念已經刻進了岑芙的骨子里,融合一體。
她是罪人,她該贖罪。
到頭來,她恨的人不是許硯談。
她恨的人,是自己。
邁不過去的,也不是許硯談和岑家的坎。
是她對這份愧疚,這份罪惡的坎。
哪怕爸爸離開了她,這個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岑芙的罪孽,也并沒有終結。
它限制著她對幸福的,束縛著她感情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