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硯談的英語是美腔,再加上他本就散漫的低沉嗓音,又懶又卷著,這句話一出,排在他后面的兩個女孩驚艷著面面相覷,很大方地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許硯談這次過來,先是抽了個岑芙上課的時候去醫院看望了岑叔,然后馬不停蹄地前往了這次的目的地。
剛下完一場潮濕的雨,林子里漫著清澈的氣息,石階路稍稍有些滑。
也是因為這些,今晨來寺廟里的老年人都少了很多。
他掛著單反相機,踏進了這座年代久遠,香火旺盛的寺廟。
即便腿長,但許硯談依舊老老實實一步步踏著千百層石階往上走。
他環顧四周,總想在這陌生的地方尋求些什么帶回去。
因為他知道,這里不僅是岑康發常來的地方,也是岑芙姓名誕生的地方。
就是在這里,岑康發和岑芙遇見了自己姑父。
據姑姑說,那天也是個下完雨的早晨。
許硯談停住步伐,視線流連每一個角落。
他在想,十幾年前的小岑芙,會蹲下看哪束小花,會摸哪尊石像,會以什么路線踏上石階,陪自己爸爸祈福拜佛。
那是他還沒有在她人生里出場的集數。
所以一十多歲的許硯談,試圖在這片空白的卷宗里,扯出些能瀏覽的色彩。
一大早也有不少人過來祈福,許硯談上去進了寺里,看見很多人在領香跪拜祈福。
他站在原地,根據岑康發敘說的回憶拍了幾個角落。
就在這會兒,有個大哥拍他的肩膀,很是熱心腸的“小伙子,你也拜拜菩薩,來都來了,這兒可是榆安最靈的寺了哦。”
后來,駱杭在電話里問他。
“所以你拜了么。”
“求了什么”
“想不到啊,也能有讓你這種人屈尊虔誠,想向佛祖祈求的東西。”
許硯談坐在桌前,對著電腦里的論文,瞇著眼轉筆。
他什么都沒回答,只是哼笑一聲“我說我拜了么”
直到今年,他也沒再回到那座寺廟還愿。
因為直到前陣子,他所祈求的。
一件落空,一件未卜。
不過,最近他確實打算回去了。
只要有一樣如愿,就該回去感謝。
他本以為自己灑脫,以為自己寡情。
可當他忍著香爐滾燙,把香扎進灰中,當他長跪蒲團,闔上雙眼的那一瞬間。
骨子里無法割舍的,埋藏在心的最純粹的,貪念。
還是竄了出來。
我想她父親多留些日子
我想她余生順遂,我想她被很多人愛,工作,生活,獲得價值
許硯談睜開眼,本以為自己已經許完愿望。
下一刻,一句話在蒼白的腦海里絢爛地誕生。
我想她在我身邊
佛祖把他真正的愿念,從他骨子里扯了出來。
讓許硯談看清他自己。
你并非贖罪。
你仍在挽回。
暖色的晨光從白色窗簾打進屋子里。
包裹著擁眠著的一人。
結束了一層又一層,一環套著一環的夢境。
岑芙面對著窗子,而許硯談在她身后摟著她睡。
男人結實的手臂環著她的半邊身子,最后和她的手牽在一塊。
光將兩人略有差別的膚色對比出來,她肌膚的細膩,和他手臂順到手背的青筋膠合出x張力。
許硯談先醒來。
他睨著岑芙睡得松散的背影,耳廓和臉頰白皙透亮,柔軟的身體被棉睡衣裹著,發尖隨著從窗子縫里鉆進來的清風吹拂地一翹一翹。
幸福不是名詞,它那么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