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葉茂密,遮天蔽日,林子里好不清涼。
晏檸橙挽著林尋舟的手臂,信步在林間閑逛。
晃悠到竹林正中央的方位時,眼前空了一小塊兒,正午的日頭垂直打下來,天光倏然撕裂蔭蔽,小小的半弧形墳塋浸在光芒里。
“”晏檸橙駐足,她的視力極好。
她們這代冤種學業卷、工作卷,不近視的是稀有動物,能穩定在視力53的是瀕危物種。
瀕危物種晏檸橙看清楚墓碑上的照片,笑容甜美,打扮知性的女人和記憶中林尋舟的母親別無二致。
“我母親逝世的第三天,我站在墓前,有只白色的蝴蝶,停在我手背,停了很久很久。”
言猶在耳。
“那是我母親的墓碑。”林尋舟沙聲緩緩講,“她不喜歡陵園,覺得太肅穆了,竹林就很好。”
仿佛能讀懂晏檸橙的心聲,他繼續說了下去,“我母親是急性白血病走得,病來的很突然,這種病成年人的平均存活時常是兩個月,我母親要更短,從確診到撒手人寰,十三天。”
挽著的手轉握,晏檸橙與林尋舟十指緊扣,他的手頭一次比自己冷,要靠晏檸橙的體溫,才能回暖到常態。
“就是沒辦法,死亡是絕不以人類個人意志而更改的,哪怕有足夠的財力、最好的醫療資源、病人家屬和病患本人都懷有絕對的求生意志,也沒有用。”
林尋舟的嗓音低醇,合著穿林而來的風,繞在周身。
都經歷過失去至親的痛苦,能感同身受彼此的無力和哀傷。
所有的事情都做盡,換不回故人歸,臨事方知處處難。
“我母親有在跟你問好,桃桃聽見了嗎”林尋舟低眸扯唇角輕笑,轉而來安慰她,“她走之前拉和我的手,告訴我這程人生,就只能陪我到這里了。”
“死去元知萬事空,可她還是希望能再看到我點兒什么的,希望我今后順遂自由,做想做的事情,和熱愛的一切生活在一起,她說今后如果起風了,就是她回來看我了。”
如果奶奶有機會說遺言,大概也會和晏檸橙講差不多的事情吧。
晏檸橙用力點頭,“我聽見了,阿姨告訴我,你下次再親花我的口紅,我就在你每件、每件白襯衫上,都印我的唇印”
不過腦的長句說出來還是有點兒頓卡,不過比從前要好上太多太多了,語言障礙在每次交心中漸漸好轉。
無論是林尋舟還是林奶奶,都是專注的聆聽者,不徐不疾,能認真理解她的意思。
得到了激勵的晏檸橙也不再動不動換麻煩的手寫了。
“那在親會兒”林尋舟揚眉,“襯衫印唇印,還有這種好事我求之不得。”
他揉了下晏檸橙的腦袋,鳳眼噙著笑,“你之前在我領口畫梅,那兩件襯衫我都沒洗,珍藏起來了。”
晏檸橙鼓腮,嘟噥著念,“那還不如我直接往上畫”
林尋舟用指尖戳著她的臉頰給小河豚“放氣”,笑著講,“桃桃可以直接畫我身上,我記得看過那種人體作畫的,叫什么來著”
“人體彩繪”晏檸橙脫口而出,下一秒就意識到自己是跌入獵人陷阱的獵物,狐貍眼圓睜瞪林尋舟,“壞人”
她平時講話少,調子難免輕軟拖長,罵人時都透著可愛勁。
林尋舟克制再三才沒真再弄花她的口紅。
清晨他們還在睡夢中時下過場雨的模樣,墓碑上還殘存著水痕,林尋舟拿了張濕巾仔細的擦蹭干凈,回眸晏檸橙正彎著腰和相片里的母親對視。
各類尊稱在腦海里漂浮。
阿姨、伯母、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