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趙禎能說通她,是因為互相心照不宣妥協的結果,可太后就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他要再勸,太后就要說他不孝了。
到時顏查散引得天家母子失和的消息傳出去,他更是沒了前途。
心里嘆息一聲,趙禎不得不妥協,“那以母后的意思”
“哀家看陜西長魏縣就不錯,”太后盯著官家不放,目不轉睛。
趙禎一頓,“母后,長魏縣已有十來年沒有縣令上任了。”
之所以如此,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長魏縣環境極其惡劣,常年不下雨,水資源極度匱乏,植被也非常少見。
自然條件差也就算了,幾十年前,為了躲避兵禍,一部分人藏身在險峻之上,成立了一個寨子。
他們以劫掠為生,形成極其剽悍的風氣,雖然經過大宋這么多年的懷柔安撫,已不再做那等勾當,可這個縣里的人也極其難管,整個縣城和那個寨子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當然了,這個縣人數也不多,除了寨子里一千多人,剩下還不足兩百戶,整個縣都聽寨子老大的,不認朝廷派來的縣令。
十幾年前,朝廷任命了一位新的縣令,此人一來就橫征暴斂,甚至派人攻打了寨子。
因前面幾任縣令的努力,寨子里的人對朝廷并不設防,之所以還聚在一起,不是為了對抗朝廷,更不是為了下山劫掠。
純粹是寨子所在的這塊地方,水土最好,他們在這里修建了房屋住所,種植田地,產出是其他地方比不上的。
也就是說,這里全縣出產最多,所以大家依然聚集在這里。
可這位縣令完全不聽前任縣令說了什么,聽說是一個寨子,就以剿匪的名義,把寨子給圍了。
那一次傷亡慘重,許多人都受傷乃至死了,那些都是全縣百姓的親人,因此哪怕這縣令被砍頭以平民憤,也依然讓當地百姓仇視朝廷。
之后每派來一位縣令,就死一位,要么是因為水土不服,沒有大夫治療,生病死了。要么死在赴任的路上,因為進縣城的路要經過一段極為險峻的環山路,左邊是高聳入云的石壁,右邊是萬丈深淵,而路極為狹窄難走。
縣里的人也不需要做什么,只在這位縣令路過這一段的時候,突然發出怪聲,嚇得這位縣令腳步打滑,跌落懸崖。
就這么地,一連來了三位縣令,全都死了,至此再也沒有官員敢來這里上任。
而這個縣本就貧瘠,朝廷免了十年的賦稅,在流血沖突之后,又免了十年。
不需要交稅,也征不上徭役,那有沒有縣令,其實意義也不大。
于是空了很多年,都沒有縣令就任,索性寨子里的人乖覺,沒有重新拿起劫道的老本行,對朝廷沒有威脅,干脆就不管了。
而太后為了懲罰顏查散,直接讓他去長魏縣赴任。
且不說他有沒有命安穩上任,即便活下來了,就憑這個縣的情況,也很難做出功績,那升官就遙遙無期。
地方縣官的考核,無非就那幾樣,稅收,人口,文治,治安,長魏縣被恩準不用交田稅,除此之外,也不可能有商稅,畢竟那地方進去都費勁,哪個商人想不開跑去那里經商啊。
稅收是指望不上了,至于人口,呵呵,就長魏縣那情況,能養得了幾個人
水土都不夠,導致的結果就是,幾十年下來,人口常年維持在兩千上下,說是一個縣,其實連江南富庶之地的村都比不了。
有些村子因為水草豐茂,聚集大量人口,三四千的大村都有。
然后是文治,這只體現在一個方面,那就是本縣出了多少讀書人
這個讀書不是認識幾個字就可以的,得是考取了功名,比如秀才幾人,舉人多少,是否有中進士的生源等等。
如果在你的治下,讀書人多了不少,哪怕其他方面不出彩,亦是一項大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