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娜會在中午太陽正好的時候,出來走一走,面向湖面一遍遍轉動手里的佛珠,表情平靜,神情平淡,可那略快的手顯示她極為不平靜的內心。
這是一個恨到了極致的女人,也是一個壓抑到了極致的女人。
她正以念經的方式來壓抑自己,免得泄露出憤恨的情緒。
或許她的偽裝比較到位,讓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個念佛向善的人,可蘇葉一眼就看出,她眼底瘋狂滋生的惡毒,幾乎要將整個人吞沒。
她正一點點積壓怒氣,等到再也忍不住的那天,或許身體不行了,臨死前最后瘋狂一回,不管不顧直接拖著所有人去死。
有憤怒壓著不發的人最可怕,到達臨界點會徹底喪失理智。
據蘇葉觀察,阿茹娜離那種狀態已經不遠了。
這樣的人很好說服,真的,都不需要多少口才,只要讓她看到希望,就能不顧一切的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蘇葉并沒有出面,給蘇合簡單分析了一下,讓他自己去接觸。
蘇合聽她教導這么多天,已經迫不及待了,當晚就偷偷潛入阿茹娜的帳篷。
蘇葉閉目休息,其實神識跟著去觀察了。
這是最后一次對蘇合的考驗,如果他能圓滿完成,蘇葉就不用擔心他的忠誠問題了,可以放心大膽啟用。
他去的時候,已經凌晨,可阿茹娜卻沒有睡,依然跪坐在蒲團上,一遍遍念著經書。
蘇合沒有說話,進去就站到前面,用影子覆蓋她臉上被投射的唯一光源,陰影在那一刻扭曲了表情,仿佛黑暗的惡靈,一點點侵蝕這個女人的心。
半響,她終于念完經,睜開眼睛,微微抬頭。
那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卻無端讓人心底發寒。
“我想你認識我,”蘇合首先開口。
阿茹娜沒有說話,手里轉動的佛珠卻陡然加快。
“果然,”蘇合笑了一下,“下午賣菩提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看了我好幾眼。”
“孩子,沒有人說過,你和你的額布格長得很像嗎”阿茹娜淡淡道。
“那真遺憾,”蘇合道,語氣里只有平靜。
他父親死的早,當時他還沒有長成,看不出像不像。
而她母親是父親被分出去后娶的,草原上本就逐水草而居,父親經常受兄弟們欺辱,為了避開那些人,會帶著他們這一支去別的地方。
偶爾才會和額布格團聚,母親通常也沒機會出現在額布格面前,因此對于他的長相幾乎沒什么印象。
其他人更不用說了,父親那一輩的人,幾乎在他長成前死絕了。
所以沒人說過,他的長相竟還有這個問題。
蘇合不由笑了一下,“你記得可真清楚,有三十多年了吧”這是有多恨啊,才能把三十年前已經死掉的仇人記得這么牢,在看到對方孫子的第一時間,立刻認出來了。
阿茹娜冷冷看著他,“怎么,是我對你沒有趕盡殺絕,讓你以為我放下仇恨了,竟敢跑到我的面前來”
蘇合冷笑,“你還不夠趕盡殺絕嗎貓戲耗子一般,攆著我們到處跑,每當我們在一個地方停留,沒多久就會被人發現被人搶。”
“弱肉強食,本就如此,”阿茹娜不覺得這有什么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