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可怕的幻痛、兩個男人同時有了非常糟糕的共情。
“還真是個相當有個性的孩子啊。”心中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大叔謹慎地評論,“一定把你吃得死死的。”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啦,”萩原研二有點無奈地攤手,“她就是不講道理啊,完全沒有給過我掙扎的機會呢。”
嘴上說著埋怨,眼里的笑意都快浮現出來,過去的快樂時光和眼前的石碑逐漸重疊。
“那就不掙扎了”中年男人轉過頭,神情認真地看著萩原研二。“真的想好了嗎”
“我”
“別那么急著回答,萩原君,”他的聲音沉下來,伸手輕輕地撫摸著面前的墓碑,“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人在三十歲之前總是容易輕而易舉地去定義自己的未來,然后把自己提早放進那個框架里,變成那個樣子我不是說這么做有什么不對,只是,你現在還年輕,甚至離三十歲都還很遠,人生連一半都沒走到,經歷過的人和事還有限,沒接觸過更多品種的花,不了解一輩子是個怎樣的概念它有時長到讓你無法想象。”
足以遇見發生很多事,也足以讓人去忘掉很多曾經以為刻骨銘心的事,過去可能和未來并存,也更可能被覆蓋但他看著青年臉上的傷情,終于還是選擇了更加委婉的表達。
“人是在不斷變化的,也不能完全預知到自己將來的境遇如何,把未來定死,其實是對將來不負責,也顯得太草率了。”
他并不懷疑他的真心,只是真心瞬息萬變,誰也無法保證。也不必非要為了此刻的真心,從此年歲枯守,才能證明情真。
天空隨風飄揚著比針尖還要細的雨絲,洋洋灑灑地落下來,吹拂到臉龐上有些冰冷。
萩原研二安安靜靜地聽完他說話,最后說了聲“謝謝,一直都沒有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呢。”
他看著被朦朧煙雨模糊了的空間,心情也同樣平和,想起很久前同樣有一場雨,他們在雨里很快地奔跑,遺憾的是畫面不怎么像日劇因為嫌他速度慢,她直接把他公主抱在了懷里,場面很滑稽,于是他也笑了出來。
在那一段顛簸的路程里,漫天雨絲如飄絮降落,打濕了他們回去的路,前程泥濘,她卻沒有一分一秒松開過抱他的手。
“其實今天,是我第一次想起她的日子。”他張開手,接住那天落下的雨,“最開始的時候,我一直都不敢接受她已經不在了的事,很自欺欺人吧”
但沒辦法,太痛苦了,只要一接受她走掉的事情,哪怕是曾經快樂的回憶不如說越快樂的事,就越會變成鋒利無比的尖刀,一片一片在他的心上凌遲。
那就不要去想了,就像駱駝一樣,只要把頭
埋進沙子里裝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都沒有發生,一切都還跟過去一樣,想想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只是早晚接受的區別而已。”
失去不是一場驟降的暴雨,是漫長的潮濕。
總是走在身邊的身影消失,影像照片也因為任務不見,甚至一起流過痕跡的紙張也會慢慢發黃變脆,沒有什么是能留住的,也再也不會發生交集,所以心里永遠有一個空缺無法填滿。
“可是剛才我發現,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痛苦,我想到她,想到過去的那些事情,她的聲音,她的樣子就出現在我面前,就好像還在一樣,很鮮活,我從來沒有失去過她,我也很開心啊。”
中年男人的臉龐上劃過一道水痕,雨依舊下個不停。
萩原研二說“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因為一直就在這里,就在我心里,只要我還活著,我沒有忘記她,她就永遠不會死。”
他的手指慢慢收攏,就像攥住了某種看不見又真實存在的事物,“我這么做,不是因為要恪守什么承諾,那種東西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不管是她對我,還是我對我自己都沒有這種感情的要求,說什么、做什么會那么干的唯一理由只是我自己想要那么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