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玠漸漸地睡熟了,那張青白的面孔透過玻璃探了進來。床上的人在這個時候翻了個身,玻璃窗上的影子猛地向后撤離。
窗簾又被風吹得來回晃蕩,這一夜連家上下都沒有再發出過任何奇怪的聲音。
早上八點,顧玠被太陽照醒。雙眼的生澀與全身上下仿佛被巨輪碾壓過的疼痛好了許多,他下意識伸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透過手指縫,依舊無法正常使用的眼睛仿佛看見了有一道人影站在自己面前,穿著血紅的古裝,兩只眼睛黑洞洞的。
顧玠將手拿了下來,瞇了瞇眼睛,是連家的管家高路明端了早餐過來。
“先生,您的早餐。”
高路明說著,將早餐放到了床頭柜上。顧玠的目光隨著他的手移動了一瞬,昨晚睡覺的時候,這里根本就沒有床頭柜。
他只看了一眼,隨即下巴就被捏住了。管家戴了手套,穿了身合體的燕尾服,頭發被梳理得一絲不茍,三十多歲的年紀讓他看上去充滿儒雅,只是現在卻冒犯地彎著腰,湊近了在打量客人。
“您的臉上有淤青,需要為您擦藥嗎”
“不用了。”顧玠躺在床上,他本身也就不過十八,在高路明面前更顯得稚嫩,即使受了傷,也還是透著股生機勃勃的味道。被這樣打量的時候,他露出了屬于這個年紀的不自在與窘迫。
“昨天司機扶我回來的時候說過,讓我一早就離開。請您幫我向主人家道個謝,我已經感覺好多了,等我起床后就準備離開”
高路明整個人忽而俯得更低,顧玠看到他的眼瞳是棕色的,有一個瞬間,似乎又變成了紅。
“先生讓我來通知你,在你身上的傷全部恢復之前,可以先留在這里。”
說著,高路明就將他的下巴放開了,站直了身體,態度自然到半點也不覺得自己應該要為剛才的事情做出解釋。
“現在請您先用餐,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叫我。”
管家交代完這句話就走出了房間,他的腳上穿了一雙皮鞋,燕尾服將他襯得連背影都透著一股優雅。
顧玠看著晨光籠罩在他的身上,燕尾服仿佛變成了另一種款式的古老服裝。
早餐是一碗粥,一個雞蛋,一杯牛奶,還有好幾個足夠讓一個成年男性填飽肚子的面點。
顧玠的下巴上很快浮現出了一個十分恐怖的手指印,深紅色的,梳洗照鏡子的時候,顧玠對著鏡子里看了很長時間,最后只將手按在了淤青的位置,他看不見下巴上的痕跡。低頭吐漱口水的時候,一張人臉從他的肩膀一側探了出來,很快又消失了。
從洗手間出來吃過早飯,顧玠發現床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套干凈衣服。他身上穿的還是昨晚到連家以后,醫生給他潦草裹的浴袍。
顧玠過去關了房門,窗簾隨意地拉了一半起來。他住的地方離連家的主宅還有些距離,平時沒有人會到這邊來,不用擔心會被人看到。
很快,床上的衣服就被他一件件地換好了。
管家眼力相當地好,衣服簡直就像是給他量身定做的。顧玠下巴上的印記更重了,他無所察覺地照了照鏡子。
主宅里,連志淮下樓的時候看到管家,順口問了一句“昨晚那個人打發走了沒有”
高路明微微彎腰,態度恭敬地道“已經走了。”
“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用跟少爺說,以后要是在附近看到那個人,就直接趕走。”連志淮一向都是利益至上主義者,連生既然能猜得出來顧玠被趕出家門背后原因不簡單,他自然也能,他是不可能會為了一個棄子而得罪顧家的。
張怡下樓聽到連志淮的話,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照常吃了早餐后開始跟連志淮商量起了連生的身體狀況。
“最開始是隔幾年難受幾次,后來是一年一次,往后說不定要越來越頻繁。”
“你放心,我已經找人來處理了,顧家那邊說等徐家的事情解決了就過來。”
“他們家那么多人,就不能派其他人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