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長自己才金丹初期,一群手下全是筑基,向來都是專撿軟柿子捏,去騙騙那些無權無勢的散修家的孩子。
這小姑娘登船之時一身素簡,身上連個像樣的法器都沒有,窮得叮當響,一看就是個底層散修。年紀又小,又是孤身一人,以為她是頭找上門的肥羊,才敢捎帶她上船。
天了爺了,誰想她竟是個金丹期
老船長猜想自己多半是看走眼,踢到了鐵板,只怕她是大世家出來歷練的大小姐,遭遇了什么變故才落魄至此。
臉色變了幾變,從兇惡改作賠笑,看也不看當場橫死的金牙“姑娘藏得可真深啊,先前的事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
他趕緊從狹窄的艙門口處讓開“這樣,咱們冤家宜解不宜結,您要是想走,我絕不攔著。并且還會賠償一筆錢給您致歉,今日之事咱們權當沒有發生過,可好”
情況急轉。
少年們未想兇殘獰惡的人牙子竟如此能屈能伸,三言兩語就將阮眠從受害者陣營中分離了出去,焦急而無助地攥緊了手。
小九急切地再次呼喚“眠姐姐”
阮眠尚未回應,老船長便立馬懂事道“去,把那小妹妹送給這位仙子。”
小九被推了出來,雙腿打顫地撲到了阮眠面前,一副劫后余生的慶幸模樣。
其余少年們眼見這陣仗,幾乎要再次絕望地哭出來。
阮眠依舊沒什么反應,從船艙角落里翻出自己的包裹,從中取出一件厚外套,溫吞吞給自己披上。
艙口大開,呼呼的海風灌進來,吹得她唇色愈發的蒼白,不住地咳嗽。
仔仔細細將衣服穿好了,才病懨懨繼續開口“要送就別送一個吧,這群小的,我都要。”
老船長腮幫子上的肉抖了抖“”
一船員陰著臉朝前兩步“你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個小小金丹怎么敢”
老船長抬手攔住了船員的話頭,一張老臉笑得比哭還難看“姑娘,聽叔一句勸,你殺了個把個行商無所謂,帶走一兩個小孩兒也無所謂,但這批貨是魔域里的大人物要的,咱們耽誤不起啊。你可別為一時的義氣,把事做得太絕,斷了自己的生路。”
“叔的好意我明白。”阮眠乖巧地點點頭,語調柔弱。
頓了頓,輕輕道,“可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才是把事做絕呢”
小九看到了阮眠抬起手,無力地搭在了腰間的劍鞘上。
那漫不經心的動作看得她心口猛然一跳,屏住了呼吸。
室內的螢石燈被海風一吹,搖晃起來。
出鞘的劍芒太快,只看得到一道血色的流光在昏暗的船艙之中舞動,將光影切割得雜亂而又零碎。
風停,燈靜。
濃重的血腥之氣迷漫開來。
伴隨著少年們遲了兩息響徹的驚恐尖叫,小九才意識到她做了什么。
腦子一嗡。
“啊啊啊啊死人了”
老船長眼睜睜看著阮眠大開殺戒,渾身僵硬,無法阻止也無力阻止。
他的修為是靠給魔域的人做臟事,換來的各種偏門丹藥堆起來的,只欺負過弱小,面對阮眠這樣抬手間“碎”了六人的真惡人,一時之間甚至沒有提刀的勇氣。
東方的天際線泛起了魚肚白,熹微的晨光還滲著寒夜的冷色。
微光中,持劍步步朝他走來的小姑娘身形纖細,如弱柳扶風,素白的披肩被鮮血染紅,宛如一朵朵梅花綻放其上。
精致得宛如瓷娃娃的蒼白小臉上一絲血氣都無,黑漆漆的眸顯得既深,又空。
墨絲飛揚,有種說不出的違和與詭異。
老船長兩股戰戰地靠著欄桿,退無可退。
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神情絕望而怨毒“你膽敢在魔域如此胡作非為,就不怕為自己惹來無窮的禍事么”
阮眠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手起,劍落。
當老船長的頭顱滾進了海里,才甩了一下劍刃上殘留的鮮血“我一個將死之人,就沒想過要給自己留生路。”
船上除了被抓來的少年少女們,再無活口。
黏膩的血沿著船板滲落下去,染紅了近海。
少年們眼神呆滯,抱成一團癱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下。拼命壓住胃部翻涌而上的惡心感,低著頭,視線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