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久了困意頓消。
鋼琴曲的聲音減弱了相顧無言的尷尬,周凜月透過車窗去看外面的景色。
已經出了市區,正往郊外駛去。
他們的婚禮,秦家幾乎沒有人過來。
包括秦晝的父母。
親戚們都說,秦家人的態度就代表了秦晝的態度。
連他家人都不重視的婚姻,秦晝本人又會重視到哪里去呢。
田野里的生機綠意取代了城市內的高樓建筑。
周凜月半開車窗,感受郊外的空氣。
雨后的氣息帶著泥土的芬芳,這里的一切都仿佛被重新洗滌了一遍。
周凜月其實全都清楚。
她早就明白,她和秦晝的婚姻是建立在其他基礎上的。
無關乎愛,無關乎情。
任何東西,一旦和利益掛鉤,都會變得不再純粹。
她心思單純,但她不蠢。
這些她通通都明白。
一旦利益不在,那么這段婚姻關系,也會隨之走向盡頭。
她和秦晝也
她坐正身體,目光短促的在他身上停留幾秒。
又很快挪開。
他在外形方面,其實和讀書時期沒有太大的變化。
仍舊是一眼就能讓人記住,并且忘不掉的出挑。
周凜月低垂下眼睫,有那一瞬間,她心中對他的情愫很古怪。
在美國治病的那三年,她其實有想起過他。
病情毫無進展時,疼到實在受不了時。
甚至于有一次,她打開了三十八樓的窗,寒風吹得她睜不開眼。
最后是被過來照看她的護工抱下來的。
那幾個瞬間里,她想過最多的人,就是秦晝。
她給他打過電話的,打過很多很多通。
可是從未打通過。
她又覺得自己卑劣到可笑,她主動遞的情書,又主動提的分手。
明明都分開了,卻還厚顏無恥的想要給他打電話。
可陰差陽錯的,幾年的毫無聯系,原本以為不會再有關系了,可他們又被綁在了一起。
這段怪異的關系,又會在多久之后結束呢。
周凜月對著車窗哈氣,在上面寫下了一個巨大的叉,又用手掌重新抹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這番幼稚舉動,早被身側之人盡收眼底。
鋼琴曲結束,自動切換到下一曲。
前奏是大片的寂靜,然后才傳來斷斷續續的嘈雜。
像是衣服布料的摩擦,又像是耳機線的纏繞。
周凜月生出不詳的預感,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夾雜厚重哭腔的聲音,嘶啞到像是年久失修的老舊風箱。
實在讓人難以聯想到,它屬于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
那抽泣到說話都費勁的顫音,艱難到需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冒才能完整說清一句話。
“你們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不需要為我的離開而難過,但是也希望你們不要不要太快忘了我。”
說到最后,幾乎已經是泣不成聲的,情緒是被膨脹開的海綿,撐在她胸口。
被擱淺上岸的魚,缺氧到奄奄一息。
周凜月還記得自己錄這段遺言的場景,那會是真的想要一死了之。
身體的疼痛,心理的折磨,遠在異國的孤獨。
她覺得自己是被獨自扔在荒星上的玫瑰。
沒日沒夜的等待天黑天亮。
沒想到這段早被塵封的錄音居然會在這樣的場景下公之于眾。
她手忙腳亂想將它關閉。
折騰來折騰去,最后還是在它全部播完之后,才斷開藍牙的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