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不治了,不治了。
太疼了,疼到她想直接從這高樓上跳下去。
尖銳的,凄慘的,讓人不寒而栗的嘶吼尖叫。
“我求求你們,我不治了。”
“啊”
里面掙扎的太厲害,不斷有護士進去,
大約是叫聲太過凄慘,連隔壁病房的人都被吸引過來。
他們駐足去看,又紛紛搖頭,嘆息著離開。
造孽啊,這么小的姑娘,偏偏要遭這么大的罪。
熱鬧的走廊,沒有人看到長椅上坐著一個少年,他已經在這里坐了好幾天了。
他像一尊石像,一動不動。眼神黯淡毫無焦距,整個人全無半點生機。
荒草園中最先衰敗枯萎的植物。
比起活人,他更像是一個死去很久的尸體。
手臂上全是傷口,新舊交錯,正往下流著血。
有路過的護士看見了,說帶他去包扎一下。
他沒有任何反應,像是無意識一般,手指死死掐著手腕。
那些傷口都是他自己挖出來的。
修剪干凈的指甲,卻能造成這么深的傷口,足以可見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勁。
面對護士的好意,他搖了搖頭。
“不用。”
開口時的聲音,沙啞到連護士都嚇了一跳。
該怎么去形容呢,聲線分明是年輕的,可聽上去又好像是一個飽經風霜垂暮的老人。
到了深夜,連續好幾晚都守在這里的家人終于在醫生的勸說下回家休息。
病房內空無一人。
秦晝放下袖子,遮蔽滿是傷口的手臂。
他小心翼翼的推開門,生怕吵醒她。
可打開門后,發現她還醒著,目光放在窗外。
霧靄一般朦朧的夜色。
因為暫時沒法進食,連續幾天都是輸營養液,她現在只有六十斤了。
一米六五的身高,只有六十斤。
她在那身寬大的病號服里,形如枯槁,好似一具套了人皮的骷髏。
甚至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來了。
那樣的場景一直停留在秦晝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總會夢到,直到現在也會夢到。
有時熬夜工作,小憩間隙也會突然驚醒。
不安驅使著他進到她的房間,看見她完好無缺地躺在床上,他又不舍得離開了。
總會在里面待上一段時間。
好在她睡著后不易被吵醒,秦晝也不做什么,僅僅只是坐在她床邊。
有時窗簾開著,他能窺見一地月光,也能窺見躺在月光里的她。
更多的時候,窗簾都是關著的。他什么也看不見。
但視覺弱下去,聽覺和嗅覺就會更加敏感。
他聽見黑暗之中,她平緩的呼吸聲,以及里空氣里浮動的那點,來自于她身上的香味。
早春時節,匯于嫩芽頂端的露水。
那種萬物復蘇、洗滌一切的清香。
秦晝在她身邊獲得平靜。
他其實一直都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可能冷靜過了頭,就成了冷血。
許裕寒總是勸他,周凜月那種嬌嬌女,從小獲得了那么多追捧和贊美,結果婚后在他這兒遇了冷落。
多多少少會覺得委屈。
他說“你對人家好點。”
對她好點嗎。
秦晝也想對她好點,可是怎么做好像都不夠。
還不夠好,還是不夠好。
夜晚的一切都是平和的,甚至連窗外的風,都只是輕輕吹了幾下意思意思。
但周凜月還是醒了。
她睜開眼睛,借著月光看見了坐在床邊的秦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