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克制魔氣的不是業火,不是靈力。”宋從心縱身躍起,如逐火的飛蛾般不顧一切地朝著九嬰撲去,“而是雷劫啊”
“轟隆”
天邊紫光一閃,塵世亮如白晝。在長達一息的死寂過后,宋從心的吶喊被吞沒在了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中。
紫雷撕裂九天,自天穹直貫而下,裹挾著世間最狂猛剛烈之息的九霄雷霆,直接將九嬰以魔氣凝結而成的蛇軀撕成了殘破的兩半。九嬰仰天長嘯,發出了宛如瀕死般的哀嚎,然而天邊的劫云翻滾了片刻,又是一道通天貫地的雷霆直劈而下。
若說中了數發除魔火符礌石炮的九嬰看上去像一個破了好幾個窟窿的漏水皮袋,那現在的九嬰無疑是渾身上下都被點燃了火焰的白紙。
九嬰身上濃厚得可以凝聚為實體的魔氣不斷溢散,殘破的蛇軀失去支撐,終于開始軟倒、癱塌。九嬰慘烈如此,以靈巧的身法時時刻刻與九嬰保持黏身姿態的宋從心也不好過。這畢竟是她的雷劫,要知道,其他修士渡劫,誰人不是找一個清凈無擾之地,做好萬全的準備才開始破鏡宋從心臨陣突破,還想借力打力,縱使被天道譴之,那也是活該如此。
宋從心覺得很疼,很冷。那狂猛霸道的雷霆仿佛在她的筋脈、氣海之間四處亂竄,她早已玉化的皮膚體表竟傳來陣陣燒灼般的刺痛感。與之產生對比的,卻是她幾近凍煞的神魂與五臟六腑,那股無法擺脫的刺骨寒意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催折人心,無比難耐。
就在這么硬扛雷劫的當口,瀕死的九嬰似是察覺到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他猙獰可怖的蛟化蛇首竟翻折扭轉,張開血盆大口猛然朝宋從心咬了過來。那雙曾經被宋從心錯認為“黃玉山壁”的蛇類豎瞳早已化為了一片腥臭的血紅,龐大如山巒般的怪蛇兇獸張開巨口,鮮紅的蛇信、蠕動的腔肉,還有那沒入咽喉、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漆黑與陰暗。
停滯于半空的宋從心向下俯瞰,竟好似懸臨于淵,下一秒便要墮入煉獄一般。
“以前我常見人彈琴,以指載氣,練而不發,化氣勁為劍風,傷人于無形之間,此為琴劍。”宋從心耗費巨大心力裁織而成的白衣被罡風割裂,上面紋就的祛塵咒早在一視同仁的雷劫下灰飛煙滅。但她卻無暇他顧,甚至沒有低頭去看一眼。
“后來,我便一直在想,既然劍氣可以融入琴音,那琴音能不能融入我的劍”
宋從心不懂用劍,但她懂琴。
伏羲作琴,帝舜定五弦,文王增一弦,武王后又增一弦。
正如老先生所說,琴乃載道之器,與詩詞歌賦、山水墨畫一般,是一方文明的脊柱,是一個種族傳承綿延的精神與氣節。
“來聽我彈琴吧。”
硬吃了一記雷劫,渾身僵直而難以閃躲的宋從心面對著遠古兇獸吞天噬地的血盆大口,不僅面無懼色,反而舍身相迎。
風蕭蕭兮,易水寒。千鈞一發之際,宋從心一拍劍格,靈力迸發,秋水出匣的劍刃竟發出一聲慷慨激昂的變徵之聲
拔劍。拔劍
琴劍出鞘,劍刃劃破長空,竟帶起一陣蕭蕭肅肅的雨聲。宋從心自空中墜落,直直墜入那深淵煉獄般的血盆大口,她反轉手腕,手中長劍直刺而出,一聲高亢尖銳琴音伴隨著勢如破竹般的劍勢,這一劍生生撕裂了蛇顱的口腔。
九嬰鱗甲堅不可摧,卻不代表它的內臟與腔肉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