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從心極目遠眺,遠處燈火闌珊之處,“癡絕城”的石碑安靜地林立在光影的暗處,讓人看得有些不分明。
“這里的商販都是癡絕城的人嗎”
“是的。”隨侍一旁的半見笑道。
“原來如此。”宋從心平靜道。癡絕城中盡是癡絕人,這倒是很合理。
凡人壽命短暫,數十年的光陰只為追求將一事做至巔峰,這當然能被稱為“癡絕”。
宋從心伸手摸向懷中的粟米珠,從中取出一物,隨意地掛在了腰側。
半見看見這件事物,淺笑盈盈的表情頓時破碎,她面色驚變,竟是膝蓋一彎便想跪下“您”
宋從心嚇了一跳,她本來也只是抱著僥幸心這么一試,沒想到半見的反應居然這么大。她眼疾手快地攙扶住了半見,沒讓她真的當街跪下去“我想與你們做一樁生意,交易之物卻并非金玉,可否請你為我等指引一下明路”
“當然,尊敬的閣下。”半見被攙扶著站定,眼角的余光卻還克制不住地往她腰側的佩物上瞥,“請您隨我來。”
梵緣淺拉著還對包子鋪念念不忘的楚夭跟上了宋從心,三人被半見帶著偏離了主干街道。癡絕城內燈火通明,不存在偏僻昏暗的巷角,但隨著半見越走越深,人流越來越少,出現在三人眼前的建筑風格也開始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我以為先前看見道士和尚幫人調解愛恨情仇已經夠離譜了。”楚夭一左一右地摟著宋從心和梵緣淺的手臂,將自己擠在中間汲取一些稀薄的安全感,語氣復雜難辨道,“但我真的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跟和尚和道士一起來逛勾欄。”
宋從心“”
梵緣淺“”
“勾欄瓦舍”本意其實并不是風月場所,而是指修建在樓閣旁側的欄桿平臺,那通常是戲子唱戲的地方。“勾欄瓦舍”一詞原本指代的也只是娛樂場所,但因為這個時代的戲子地位不高,再加上一些尋歡作樂之人為了自身顏面而喬裝粉飾的“風雅”,這個地方在民間便逐漸風月化。
此時三人行走的這條街道,熱鬧程度更勝先前那一條街道。而且行走其間的多出了許多精心打扮、容貌姣好的郎君與女郎,這些人給人的感覺和船上的那些人十分相像。雖說心正之人不見淫邪,但風月出身的人和尋常長得好看的美人終歸是一些不同的地方。
他們的美不僅僅在于皮相,體態、舉止、神情、話語,所謂的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背后往往代表著大量的訓練與汗水。他們已經將“表現美”的技能浸入骨髓化為一種肢體的本能,就連一個抬手撩發的舉動,眼波流轉之際都顯得無比勾人心腸。
這些人將“美”視作一種武器,恃美逞兇,幾近猖狂。
宋從心三人行走其間,就像強行擠進橘子里的蒜瓣兒一樣,不說獨行特立,但也絕對格格不入了。
宋從心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掃射過來的似有若無的目光,被這么多的蛇蝎美人盯上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但宋從心的心法已至“慧劍懸心”之境,情緒波動起伏越來越少。即便被人這般打量,她依舊氣定神閑,心無旁騖,哪怕楚夭已經快要整個人掛在她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