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瀕死之肉身納靈,開啟通往某地的通道,鉆研此法之人意圖以此窺探正道魁首最深的隱秘,卻沒想到會被羸弱的獵物臨死反咬。
她在等待一個希望,一個真相。
揭開隱秘的面紗,將命運歸還于人族本身。這或許是狂士好賭,但她覺得,勝過半子便足夠了。
宋從心在看到“解開隱秘的面紗”時,心里頓時便咯噔了一下。
她突然便想到了“曾覆脊之書”,一個有些可怕的猜測如陰冷的毒蛇般爬上了她的后心,順著脖頸躥上了頭皮。
“你接觸過外道的秘術,你發現了那些東西。”宋從心緩緩垂下了手,“但你沒有選擇將他們重新封入牢籠之內,而是選擇打開了它”
“李開平是你們的人,也就是說,你們已經掌握了一些制造隱秘之物的秘術不對,早在多年前,宣白鳳為了抵御外道的侵蝕而四處討伐與外道勾結的官僚世家,你們應該早就發現隱秘的存在了。所以在更早之前,你們已經想過去了解并且控制這些存在,是嗎”
宋從心并不需要謝秀衣的回答,只看她面上不變的微笑,她便知道自己的推測是對的。
這太瘋狂了。
“你有想過這會帶來什么災難嗎”宋從心沉聲道。
“人族無時不刻都活在災難之中。”謝秀衣沒有否認,她低垂著眼簾時顯得眉目恬靜而又溫雅,“地動,海嘯,洪澇,干旱太多太多的災難,能夠一夜之間摧毀我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所有。人命是如此的脆弱,如朝露蜉蝣般轉瞬即逝,求知與傳承是我們對抗這些災難的唯一手段。如果不去了解,那些東西便會一直都是隱秘的未知。除了恐懼著不知何時斬落的屠刀,我們束手無策。”
宋從心想要反駁,但不知為何,她有一瞬的沉默“不一樣的,謝秀衣。那些東西不是地動海嘯,而是瘟疫。”
“我明白,這是一場寧可屠城都不能令其泄露出去的瘟疫。”謝秀衣輕闔眼簾,“我等都很明白自己在與什么東西同行。但很顯然,它們已經失控了。僅靠明塵掌教一人鎮壓,神州還能堅持多久明塵掌教若是不在了,對隱秘一無所知的人族還能堅持多久”
“我學習兵法的第一課,師長便告訴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謝秀衣睜開雙眼,粲然一笑,“好戰必亡,忘戰必危。人族不能停止向前邁進的腳步,哪怕每一步都墊著同伴的鮮血與骸骨。曾經的人族很脆弱,在神州這片廣袤的大地上,人族根本無力與妖獸和異族爭奪。那時是仙家弟子與人族精銳齊心協力,橫掃九州開拓出足以令族人繁衍生息的領土。為何千百年過去,我等卻變得這般怯懦畏縮”
宋從心垂眸“你想怎么做”
“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真人您打算怎么做”謝秀衣仰頭,露出自己細弱青白的頸項,“樓主說,您會是此世的變數。明塵掌教如此強大,您卻仍有護他之心。既然如此,您有打破如今現存秩序與規則的膽氣與魄力嗎您敢去賭嗎”
“你不必激將我。”宋從心搖了搖頭,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師尊的想法,我很清楚。你著眼未來,他看的卻是當下。或許對你乃至絕大部分人來說,犧牲一部分人去成就一個光明的未來是值得的事,但我師尊不會那么想。未來很重要,但活在當下的人也并不輕飄。救一人與救千萬人之間,本質上并無不同。”
謝秀衣安靜地聽著,半晌,她才道“我明白,在高尚之人眼中,生命之重甚乎泰山。五百年前,明塵掌教曾以一己之力攔截了命運的洪流,然而這五百年來,凡塵不思進取,反而困于與內斗,想必是讓他失望了。”
五百年前,宋從心已經不止一次聽見這個時間了。五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
謝秀衣見宋從心沉默,終于丟出了最后一記響雷“白鳳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