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宋從心微微一怔。
“白鳳還活著,我能感覺到,她還活著。”謝秀衣緩慢地咬字,每一個字節都仿佛在咀嚼著痛楚,“但我不知道,她活著是否能算是一件好事。她與曾經留守桐冠的將士們被困在一處名為苦剎的地方。但樓主告訴我,千百年來唯一一個成功將淪落于苦剎之地的人帶出來的,只有明塵掌教。我受困于外道地宮之時,他們把我變成了通往苦剎之地的鑰匙。但這條路,只能前進,而無后路。”
謝秀衣想去找那遠在云端的人神,叩問他,如何去救那些淪陷于苦剎之地的人。
“苦剎之地,究竟是何處”宋從心問出了自己心中積郁已久的困惑。
“我不知。咳咳這世上恐怕除了明塵掌教,沒有人知道那里是什么。”謝秀衣壓著嗓子咳嗽,她不愿失態,但她每咳一下,瘦削單薄的身軀都在隱忍地顫抖。看著她唇角緩緩滑落的鮮血,宋從心取過桌案上的巾帕給她擦拭,而后屈指一彈,將一顆丸藥送入她的口中。
那丹藥甫一入喉便化作了一道溫暖的水流,謝秀衣慘白如紙的面色很快漫上一絲紅暈,她平復了下氣息,話語開始變得平穩。
“我不知道苦剎之地里有什么,但樓主告訴過我那些東西的本質。”謝秀衣道,“您可以將其看做是神之胃囊。”
宋從心一怔“胃囊”
“是的,胃囊。那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隨手拋出的,用以捕食獵物、蠶食九州、獲取養料的胃囊。”謝秀衣說這句話時,神情罕見地冷了下來,“那些外道通過儀式向神明獻祭食物,將神視作至高無上的偉大存在。可是當食物成功反抗了一次時,他們便又開始疑神疑鬼,意圖讓神重回巔峰。為了維護他們心中那份盲目的強大,連恐懼尊崇的神明的奧秘都敢探索,這究竟是敬畏,還是不敬呢”
宋從心猛然攥拳。她推測謝秀衣有一段極其可怕的遭遇,但她沒想到,謝秀衣已經觸碰到了與神祇相關的禁忌門扉。
“仙門鎮守九州,付出了無數的鮮血與犧牲。你們的所作所為很可能會讓前人努力維持的平衡付之一炬。”宋從心直視謝秀衣,“你既已接觸過外道,便應當明白祂們污染、侵蝕、同化一切的邪祟本質。祂們腐化人性,令人從惡如崩,其中的進退得失,你要如何去均衡”
“真人,秀衣畢竟不是神。”謝秀衣苦笑,“我們將權力放進牢籠,用律法去治理天下,但再好的策略沒人去實施也終歸會變成毫無意義的白紙。因為恐懼未竟之事便不去做,我們的族群便會永遠羸弱。眼下我們所能做的,是點燃眾生心里的那把火,愿火焰熄滅前,后人能得以窺見天光。
“但我也告訴過兩個孩子,當權者可以以大義與信念去把控人心,但當權者自身必須永遠清醒。再如何令人動容的話語,都必須冷靜地思考背后所代表的利益。玩弄話術之人,永遠不要被自己的話語感動。所以,我只是單純相信,守護家園與巢穴是一切生命的本能。”
“”
“您也明白的吧這是一場九州生靈與外道的博弈,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明塵掌教以一己之力令傾軋而來的車馬在蜉蝣前止步,我等凡人自是感佩于心。但,足夠了,真人。人族不能永遠活在人神的庇佑之下,我們只是將人族原有的命運歸還給人族本身。”
她笑“我能攪動凡塵這一潭死水。您呢真人,您做好準備為上界請風了嗎”
“堅定趨光的信念總會令人動容,但我不是你的兵士,你說服不了我。”宋從心輕抬眼眸,“不過,我所行之路并非頑執之道,你若做得到,那便去做。而如果你們失敗了,那不過是這世上與外道勾結的世家又多了一個。”
“確實。”謝秀衣輕笑,“此舉是在觸犯仙凡條例。真人,您害怕報應嗎”
“報應”宋從心垂首,幽深漆黑的瞳孔中似有一簇暗火,明明神魂中的寒咒不曾淡去,她卻隱隱感覺到了一種燒灼。
“我就是他們的報應。”,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