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繞在左手手掌上的雪禪菩提子被鮮血沾污,這讓他抿了抿唇,露出幾分不悅的神情。
鬼蜮的頭顱滾下了漫長的臺階,沒入了被紅日染紅的炁云里。他魁梧高壯的軀體卻還立在原地,脖頸斷口處的血肉筋脈呈螺旋狀向內收縮,不難看出這具尸骸的頭顱是被“擰”下來而非“切”落的。大抵也正是因此,魔佛如舍的手上才會不慎沾染了污血。
還是要少造殺孽啊。如舍淡然地取出巾帕,仔仔細細地將手中的菩提子擦拭干凈。他心想,可別再讓鮮血弄臟了菩提。
將菩提子與指尖上的血跡擦拭干凈,如舍松手,任由已經臟污的巾帕落入血泊,徹底浸潤鐵腥。他迆迆然地往上走去,與僵硬在原地卻神色癡迷的蠱雕擦肩而過,步入朦朧的天光里。大抵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如他一般,擰人頭顱也如拈花一笑般輕松寫意。
蠱雕回過神來,仍忘不了方才那一瞬襲來的驚悸。她舔了舔豐盈的唇,分不清順著脊背攀爬而上的戰栗究竟是源自心動還是源于恐懼。
“起來。”蠱雕眼神輕飄飄地斜了一眼那具無頭的“尸體”,“只會逞口舌之快的蠢東西,無怪乎你是蟲,連獸都算不上。”
蠱雕話音剛落,那具無頭的身體便震動了一下,脖頸斷口處的肌腱宛如活物般蠕動伸展。那些鮮紅的肌腱糾纏擰結在一起形成了一顆肉球,隨著噴濺而出的綠色粘液與混合的血沫,斷口處竟重新“長”出了一顆宛如剝皮狐貍般沒有皮膚與毛發的可怖頭顱。
重新擁有頭顱的鬼蜮自喉嚨口擠出“嗬嗬”的氣音,蠱雕卻嫌棄地移開了視線“你可快點長好吧,看著可真是礙眼。真不知道上頭是怎么想的,和白面靈那等邪祟合作也就算了,竟還派你這種蠢貨來拖人后腿。”
她語畢便轉身,步履輕盈地踏上臺階,每一步都仿佛在刀尖上起舞,曼妙卻也危險。
與元黃天所在的白塔不同,位于變神天的黑塔已經完全落入了魔修的掌控,就連天梯的入口處都有人鎮守。
“那無面幽靈說此次白塔方必定會有人應戰,是真的嗎”蠱雕挑著自己的尾指,語氣輕佻道,“在這里待著不過幾日就瘋了好幾個,比起正道那邊,這紅日分明對我們的傷害更大。可別東西還沒到手,人先全部折在這里頭。”
“桀桀,不會的,魔佛都與我等一同入地獄了,此事還能有假”跟在蠱雕后頭上來的鬼蜮發出了粗啞的笑聲,面容仍為長好,看上去依舊像一只被剝了皮的狐貍,“我們若出不去,他也要折在這里。好歹也是經歷過五百年前那場災劫的修士,可不會做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蠱雕看著那張血糊糊的臉便覺得一陣惡心“你就不能先把臉長好嗎丑歸丑,好歹還有個人樣。臉都沒長好還非要說話,惡心誰呢”
“沒辦法,我這一輩子都是毀在口舌之上,改不了了。”鬼蜮不以為意,他知道自己嘴巴招人恨,但那又如何魔修偏執如狂,隨心所欲慣了。就算為此丟了性命,那也是合乎快意。都做盡傷天害理之事了,還說什么節制私欲,豈不是惹人笑話
“夏國的死魂都在這兒了,還有一部分被骨君收了去。有個叫娜日邁的凡人向骨君祈禱,搶了我們不少靈魂,險些湊不夠原定的數。”鬼蜮神色不快,“白面靈那邊只要求我們務必殺死此次登上白塔的人,除此之外我們可以隨意取走養分。女丑也是看在這個的份上才同意合作的,但這些外道邪祟能是什么好貨哼總而言之,女丑的意思是讓我們隨機應變,見機行事。”
蠱雕露出思索的神色,倒也沒駁斥鬼蜮的話語,畢竟在“一目國”內,“蟲”的情報渠道總歸比“獸”多很多,畢竟“蟲”的數量最多。
“那他是哪一方的”蠱雕朝著上方努了努嘴。她實在是個美麗的女人,即便做出這般有些不雅的情態,仍舊有種野性撩人的風情。
“哪一方都不是。”鬼蜮哼笑了一聲,“不為正道所容,不與外道同流。修佛法,行魔事,那就是個逆骨天生的怪胎。勸你別打他的主意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