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國師代君王持刀,想來上蒼也會開眼,早些結束這場殘酷瘋狂的肉刑
沉默無言的國師便在萬眾矚目的境況下走上了祭臺,俯身自地上拾起了那柄漆黑的短刀。漆黑如夜的刀刃上還沾染著未干的鮮血,在這浮薄天光的拂照下隱隱映射出金紅的光澤。短刀甫一落入掌中,齊虛真便感覺到了其中糾纏而來的陰寒斥力,但所幸他對謝秀衣恨之入骨,他的怨憎被司命刀轉化為了另一股咒力,沖刷抵消了司命刀中原有的怨恚咒性。
果真如此,這司命刀是曾經的巫賢以罪人之穢血鍛造而成的咒具,需以穢血洗之。每一次處刑,司命刀上糾纏的咒力便會越來越深,最終罪人即便不因傷殘與失血而死,也會被持刀之人的怨憎折磨一世。遠古時期的巫賢,果真既慈悲,又嚴酷。
“文常侯。”齊虛真略有感慨地抬頭,對上了那與自己作對了十數年的宿敵的雙眸。雖已在暗中博弈敵對許久,但這實際上是齊虛真第一次見到這位給自己下了無數絆子的死敵。以修士們的眼力,他一眼便可看出女子掩藏在錦衣華服之下的病態瘦削,以及那份無論多么濃重的裝粉都掩蓋不了的慘白失色。就連女子從容平靜的笑顏,而今在他看來都不過是強撐姿態的色厲內荏。
他心中盡是勝利者的快意,嘴上卻還假惺惺地唏噓道“作為一介凡人,寡人承認你很了不起了。”
竟以肉體凡胎之身阻擋大勢洪流十數年之久,無怪乎香主曾經指名道姓要取她的肉身魂魄。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國師持起了司命刀卻宛如沒事人般站在祭臺之上,比起先前狼狽得滿地打滾、涕泗橫流的周士子,他實在是儀態萬方,如同天人下凡,“文常侯總不會說,本國師乃世外之人,所以不配持司命之刀吧”
“怎會呢”女子溫雅淺笑,“請。”
齊虛真勘不破謝秀衣掩藏在笑容下的真實,他狐疑地打開了靈視。果不其然,在他的視野中,謝秀衣渾身上下都纏滿了看不見的因果線。更詭異的是,她的心臟上似乎紋著詭譎不詳的黑色符文。那些符文如同一只漆黑的手,“五指”如蛇,既是抓握也是保護地環繞著謝秀衣的心口。
哈哈哈,他所料不錯,她果真懷有“不死”的秘術
“如果這便是你的底牌,那本座只能遺憾地告訴你,凡間的井底之蛙也就僅有這樣的眼界了。”齊虛真強自摁捺著即將得償所愿的興奮,走至謝秀衣跟前,高高地舉起手中的短刀,“以為僅靠一個脆弱的秘術便能萬事大吉,這種天真的想法實在是大錯特錯”
利刃刺入胸口,因司命刀“不可致死”的特性,刀鋒避開了要害。但是無妨,只要催動靈力灌入筋脈,順著脈絡毀去心臟上的符咒,便可
齊虛真的眼瞳因為極度的興奮而充血晃動,但下一秒,低垂著頭顱的女子忽而仰頭,露出了一個令他呼吸一窒的甜美笑容。
“啪”,收官的最后一子,勝負在剎那間逆轉。
“真遺憾,看來此局,是秀衣略勝半子啊。”
天旋地轉。
直到身軀自高處隕落,如破敗的木偶般狠狠地砸落在地上,齊虛真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回過神來。
他仿佛被可怕的噩夢魘住了一般,空白一片的識海中僅剩女人那美麗卻也恐怖的笑容。與那些伴隨著死亡與傷痛而來的恐懼不同,謝秀衣給他造成的是心靈上的沖擊與震撼。齊虛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時中計,何時入局的他究竟哪一步走錯了本已是窮途末路的死敵究竟還有什么后手這一層層交織的疑慮與焦躁已經侵蝕了他的神智,經年累月堆積下來的恐慌與不信,幾乎是瞬間便摧毀了齊虛真的心防。
“啊啊啊啊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