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成為了拂雪道君的隨侍弟子后,胥千星越發覺得自己的上司腦袋有坑了。
胥千星從不妄自菲薄,他知道自己的容貌皮相即便是在遍地龍鳳的內門中也是極為出眾的。但初次見面時拂雪道君看他的眼神別說驚艷有加了,那眼神簡直跟看路邊的石頭疙瘩似的。別說男女之情了,胥千星都懷疑自己在拂雪道君的眼里究竟還算不算男人,還是說拂雪道君眼里入了道門的就都是出家人,沒了男女之分
胥千星其實見過拂雪道君這一類人,這些人要么是情竇未開、心門深鎖,要么便是志在青云、無暇他顧。前者還能使勁撬一撬,后者那是真的難搞
但是自己那個腦袋有坑的上司自從知道他被選上隨侍后,簡直跟催命似的不停督促著他動手。什么情蠱迷藥合歡散之類的下作玩意兒都往他這里送,這種東西要是能對拂雪道君生效,胥千星高低得把自己的腦袋摘下來當皮球拍著玩。更何況他強調過很多次了,喜樂道是挑動人心貪嗔慢疑以此窺得人心,不是專門干勾欄賣笑以色侍人的活計。他那個上司根本就是打算犧牲他一個給拂雪道君染上些許污跡,至于他能不能活著回來根本不重要吧
今天也是想出賣上司的一天
“不過真奇怪啊,那人的心境看上去跟他的地位不太相符啊”胥千星思慮道,他的上司是個極其多疑謹慎的人,平日聯系他也絕不會親自出面。但好歹也是永久城中司掌永劫苦役的龍骨法王,怎么每次提議的東西都透著一股子不靠譜的微妙呢
看來這次任務還是要靠他啊。胥千星眼神漠然地看著床榻上昏睡的少女,心中盤算著應該如何布局。
就在這時,床榻上的少女突然翻了一個身,將臉埋入床褥之中,發出一聲仿佛被魘住了一樣的破碎囈語。
“咣當”一聲,胥千星猛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后退的數步,撞到了一旁的座椅。他身上汗毛倒豎,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栗栗頓起。
不對勁。胥千星捂住自己的耳朵,冷汗自額頭滑落。我剛剛聽見了什么為何突然間識海一片空白,徒留下難以言說的恐懼
好在,那一聲破碎的囈語之后,室內又再次恢復了安靜。床榻上的少女沉沉睡去,能聽見的唯有平緩穩定的呼吸。但胥千星不認為方才的驚栗只是自己的錯覺,他望向床榻的目光多了幾分
驚疑不定。
這明塵上仙的入室弟子,身上有點東西啊短暫主宰理智的恐懼消散過后,難以言語的興奮和痛快便翻涌而上,主宰了心靈。胥千星突然覺得這個幾度走入死胡同的任務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樂子可找。他走到床榻邊坐下,伸手撩起自己的鬢發,俯身湊到靈希的耳邊,微微起唇。
一條猩紅綿軟的長舌自胥千星口中探出,奇詭鮮紅的符文如刀刻般紋寫在他的舌上。俊秀文雅的少年人霎時染上了一層邪祟的血光,隨著少年低啞的吟誦,那符文紅光一閃,最后化作一個微弱的血點沒入了靈希的耳中。很快,那血點也消弭不見了。
回風云頂之上,正在與湛玄閑談的宋從心猛地抬起了頭。
文光院中,好夢正酣的少女突然擰起了眉頭,她的夢中,令人懷念的往昔畫卷在突如其來的災難中天翻地覆。平靜安詳的村莊化作漂櫓血海,她在其中拼命掙扎,伸出的手卻抓不住任何一件可以憑依的浮物。就在這時,血海中突然出現一個龐大洶涌的漩渦,古海中的害獸張開了血盆大口,意圖將她吞沒。
這都是假的。夢境中的靈希闔上眼目,不看,不聽,不想。一切都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難道你不覺得疼嗎”夢境中,突如其來的聲音在靈希的識海中響起,循循善誘。
為何要忍耐,為何要壓抑殺了這些讓你痛苦的東西,讓一切恢復寧靜,這不好嗎”
這次的夢比以往聒噪。沉入海底的靈希雙眸緊閉,她斷卻自己的思緒,聲音、血海與害獸便都離她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