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納蘭家接受無極道門的友誼,大家從此榮辱與共,同進同退。
要么,無極道門把這些東西拿回去,不管是隨手送給凡間的俗家弟子或是往白玉京里一塞,對納蘭家而言都是一場滅頂之災。
前者與后者的區別在于,納蘭家有足夠的緩沖時間,能夠調整自己的經營策略,即便日后無法壟斷市場,但也不是沒有機會執掌龍首;后者,意味著納蘭家不僅要硬抗無極道門的施壓,還要防備對納蘭家眼紅已久的豺狼虎豹對家族的龍頭產業分而食之鬧到這種地步,世家的抱團取暖也跟笑話無異了。
電光火石之間,納蘭清言想到了妹妹放在桌上滾動的琉璃球緩慢著陸還是粉身碎骨,她確實已經把選擇擺在他面前了。
父親母親說得很對,妹妹已經有了為己道而戰的覺悟,而他還舉棋不定,不知前路。
難怪
會輸。
納蘭清言是個聰明人,因此做出選擇,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天織慶典之上,當納蘭清辭整理儀容后再次與兄長一同出現在堂前,不笑也溫地從納蘭清言手中取過線香祭祀先祖時,席間眾人面色各異。看著那些擺放在祖廟里的“賀禮”,有人目光躲閃,有人面色鐵青,有人慘白如紙,有人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個不停但不管堂下眾人懷揣著怎樣的心思,納蘭清辭只是在堂前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輩禮。
做完這一切后,她依舊溫和地笑著望向自己的兄長,面上并無被拘禁的惱恨,也沒有洋洋自得。
祭祖儀式結束后,賓客們無法忍受堂中逼仄壓抑的空氣,紛紛告辭離去。有人預感到之后將要到來的清算,邁出門檻的步伐都有幾分倉皇的踉蹌。
等到人走茶涼、賓客皆散之時,納蘭清辭主動朝兄長伸出了手,道“要一起出去走走嗎哥哥。”
熟悉而又陌生的稱謂,讓納蘭清言一時恍惚。自從兄妹二人開始接受繼承人教育之后,納蘭清辭對他的稱呼便從親昵的“哥哥”改為了更符合世家禮儀的“兄長”。納蘭清言曾經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但直到現在,他突然意識到,固執著、懷念著過去的人或許只有自己,以為一切都不會改變的人也只有自己。
一個稱謂的改變或許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清辭的存在是鮮活的,時刻都在變化的。他不應該忽視這些變化,就像他不應該只看見庭前零落的殘花,卻不曾注意枝頭每一朵花的怒放。
“為什么”
兄妹二人沒有攜帶任何侍衛,就像幼時一樣從偏門偷偷離家。踏著皎白的月色,兩人的影子在青石小路上拉得很長。
納蘭清辭伸手去摘路邊伸展過來的枝葉,拽得樹影一陣搖晃“什么為什么”
納蘭清言沉默,良久,才緩緩道“你,恨哥哥嗎恨納蘭家嗎”
納蘭清辭搖頭失笑,她將薅下來的細長葉子遞給兄長,納蘭清言沉默無言地接過,捻在指間,緩緩折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