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譴從不去管束他們的稱呼,他向來是個好脾氣的老師。在一切發生以前,那些前途光明的年輕人們總能在他的羽翼下得到安寧。
所有人都愛戴他,崇拜他。而陸譴也報之以仁慈的溫柔,憐愛那些總會生老病死但仍在努力綻放的生命。
此刻他突然很好奇,六年前他的突然離世,究竟改變了什么。
如今全星際的人都在爭奪他的遺物,像戚柏這樣的游尋者數不勝數。曾經望風而逃的人現在也敢覬覦他的東西了。
那他的學生們呢
那些曾將他視為恩師的小孩兒們,他們長大了多少,他們又改變了多少。
就陸譴所知的幾個尤為出色的學生里,必然有著不會輕易接受他離世這件事的人。
他們會因為自己的故去而做出什么決定呢。
或許是新身體的排異性,陸譴剛回憶了不多時,就感到太陽穴有輕微的刺痛,這打斷了他的神思游離。
陸譴把目光重新放在戚柏身上,然后站了起來。
他走到戚柏的床頭,像過去很多次他照顧那些笨拙的年輕人,幫他們療傷為他們安撫疼痛一樣。他探過手,想叫醒戚柏。
beta沒有精神力,戚柏或許會因為頭發濕冷著睡覺而生病。
然而他的手剛一碰到戚柏的肩,便被一股出乎意料的力氣給打斷。
緊接著,咔嗒一下,陸譴的手腕被拷在了床頭的護欄上。
同時,
一雙全無睡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睜開,正如鷹隼般銳利地看向他。
陸譴終于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戚柏根本沒有睡。
看上去嬌弱無力而好欺負的漂亮beta,實際上一直在戒備著與他同一個屋檐下的男人。
戚柏那股生猛得與外貌不匹配的伴生能力一直在血液里蠢蠢欲動著,此刻正聚集在指尖。
拷住陸譴后,他翻身而起,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褪去了半小時前的乖巧天真,盯著陸譴的時候,只剩下陰冷與試探。
“你打算做什么。”
戚柏的語氣帶著不屬于他嗓音的低啞。
聽到這句質問,陸譴忽然開始為自己沒能正視戚柏的謹慎,而感到慚愧。
他甚至連戚柏裝睡的紊亂呼吸都沒有察覺到。
因為陸譴對戚柏太過低估了,以他的角度看來,這個小家伙完全不足為懼,可事實上,戚柏一直藏在那副乖巧善良下,反向試探著他。
也就是說
浴室里,戚柏根本不是不小心在陸譴面前一絲不掛,他一開始就打算試探陸譴。他要知道這個人是否真的如外表看起來那樣無害而溫柔。
戚柏并不傻,他不是不知道陸譴的古怪
這個沒有精神力也沒有血脈能力的普通人,被他們綁來了外星系,從頭到尾都從容到沒有破綻。
這不正常。
戚柏想知道陸譴是真的天生這樣冷靜自持,還是抱著別的目的。所以他要試探。
他不愿用惡意去揣度好心的路人先生,所以當他的“美人計”沒有奏效的時候,戚柏還在心里小小的慶幸了一下。他也希望自己的懷疑是沒有意義的。
可此時此刻,氣氛變得冷下來。
他把陸譴牽制著,用幾乎可以算得上兇狠的眼神盯著對方
“說說看吧,趁我睡著的時候,你打算做什么”
陸譴保持了沉默,因為這時候回答什么都可能出錯。
因為手被拷住,他的上身不得已微微俯向床頭。
這個姿勢不太舒服,陸譴的發梢也因此垂落。
一滴水珠突然滴落在戚柏的手臂上。
他看見戚柏因此而小幅度地繃緊了身子。
“你在害怕”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