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頓了片刻,然后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尼魯身上,替他的畏寒解了圍。
戚柏聽見了動靜,但也只是轉頭望了一眼,瞅見陸譴動作溫柔地替尼魯蓋上了衣服,他便回了頭。
他的目光仍舊望向外面,似乎對身后發生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廣袤的戈壁灘,晦暗中一望無際的廢墟。
文明的消亡和延續事實上是一個又一個的輪回,雖然戚柏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末世,但他從這個失溫的夜晚中窺見了一絲舊日覆滅的悲涼。
如果可以的話,戚柏其實不太愿意和暮生一族起什么沖突,不管打起來誰生誰死,都不劃算。
這是個努力活下來的族群,他們見證了這顆星球的斗轉星移,他們不死,這顆星球最后的文明就仍有轉機。
戚柏之所以會跟著尼魯來,是因為他看出了尼魯對他們仍然沒有放松的戒備,以及最后說的那句話你們的朋友已經睡下了,我安排了人照看他。
這大概可以理解為我不會相信你們的話,我還是把你們當敵人,并且我把你們的朋友扣下了。
那么尼魯的后招是什么他們前往的水源地有什么尼魯究竟是隱藏了實力還是真的只是個普通人如果他們對峙,能否用不死傷的方式解決問題
戚柏腦子有些亂,隨后他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其實他也很累,一整天都在被麻煩纏身。
“困了”
陸譴的聲音突然響起。
因為不想吵到大家,因而他將聲音輕輕壓下幾分,低沉而和緩,抬手拍了拍戚柏的肩,把對方游離的思緒喚回后,說,“去睡會兒。”
戚柏微瞇著眼搖搖頭,說“我不困。”
“還是要休息。”陸譴對于他拙劣的謊言并不相信,看見他眼底的紅血絲,不禁蹙了蹙眉。
戚柏的頭輕靠在背后的巖壁,仰著下巴看向陸譴,評價道“你真是個好人。”
陸譴猜他有后話,便沒接。
“你一直都這樣嗎,對所有人都這么溫柔,用你無微不至的善良體貼,照顧你能看見的所有人。你看見大家都在睡,而我在這里守著,出于你的好心想要替我。就像你看見尼魯的腳崴了,想也不想便伸出了手。”
戚柏的話并沒有詰問或諷刺的意思,他好像真的只是好奇,墨黑的瞳仁在這個夜里顯得尤其不可測,多看一眼就要被卷入其中似的。
他對陸譴說“你做人這么周到干什么,多累。”
聽到這番話,陸譴沒有立刻應聲。
他甚至覺得新奇,他幾乎沒有被人這樣評價過。
稍稍回憶了一下過去的自己,陸譴發現,這種形容他的詞,確實是很少有的。
溫柔,體貼,周到
好人。
事實上大多數時候,陸譴身邊沒有需要幫助的人,甚至,根本沒什么人。
哪里會有膽大包天的家伙,敢去向聯盟第一學院的院首閣下尋求一些微不足道的幫扶
大家把他當作一個不真實的,傳說一樣的存在,對他充滿了崇拜欽仰,也充滿了敬畏的疏離。
誰會對一個供臺上的神明說你真是個好人,你真溫柔啊,你顯靈的時候將我們照顧得周到妥帖。
不會,從來只聽說感恩您的照拂與恩賜。
就像陸譴做什么都只是在對旁人的一種施舍。
而他也的確沒有對誰十分好過。
一定要說的話,他那幾個親傳的學生,確實被他關照過。但那種程度的關照,也未必能用體貼來形容。
至少,從來沒人敢縮在陸譴懷里呼呼大睡。
“你這樣認為”
認為他溫柔善良,做人周到。
戚柏點頭。
于是陸譴笑說“那可能是的。”
如今換了一副身體,陸譴不是陸譴了。
他不再高高在上,于是擁有和人相處的機會。
他的一切行為就只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普通交往。
他未必要對誰溫柔相待,但他沒有豎起防備的必要,大多數時候弱小者無法對他造成威脅,因而陸譴對于很多事都視為舉手之勞。
抱著戚柏睡覺是可以的。
那攙扶一下受傷的尼魯,把外套脫下來給他蓋一下,當然也可以。
不過,戚柏得了答案,卻像是有些掃興,收回了視線,轉過頭靠在石壁上不說話了。
“你也需要休息,否則身體受不了。”陸譴又提醒了一次。
戚柏看也沒看他“受得了。”
“你看上去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