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撕扯變形。
每次有人來刺激謝伏,貶低花朝,甚至干脆要花朝去死,謝伏才會睜開眼,兇狠地看過去,或者罵那人滾。
他始終緊緊抱著花朝沒有放手,不讓她去聽那些人的話。
可是最先撐不住的,卻是一直只有小腿泡在水中的花朝。
“把我放下吧。”花朝嗓子干啞,此前分明是輕靈溫和的嗓音,此刻變得如同老鴉啼叫。
她一語雙關,不斷地重復道“把我放下吧。”
“你撐不住了。”花朝摸著謝伏的臉說,“你撐不住了,你還有仇要報,有事情要做,你不能死在這里。”
花朝淚如雨下,口中說著理解的話,但是每吐出一個字,嗓子就更啞一些。
喉嚨之中泛著血腥味,她一字一句,粉碎自己的認知,說道“是我錯了,我們不該堅持,其實沒關系的。”
她強顏歡笑,端起大方的仙女架子說,“其實你娶了藍印宗的大小姐也沒有關系的,畢竟她對你的助力會很大。”
花朝一口一口,將她的真心碾碎,全都和著血腥,吐出體外。
“娶她吧。”她說。
“我想出去了。”她把自己說得貪生怕死。
她說得無比急切和卑劣,因為生怕再晚一刻開口,便是背棄。
她可以自己背棄自己,她必須自己背棄自己,至少這樣,她還能粉飾太平地告訴自己,謝伏沒有背棄她,是她自己堅持不住了。
“我受不了”花朝頓了頓,眼淚沖刷著她慘白消瘦的臉蛋。
她閉上眼說道,“我受不了這種苦,你說好的,不讓我受苦謝伏。”
花朝說,“我們曾經的誓言,你不用在意了。”
她終于說出了這些,連呼吸都是顫抖的,她勉力壓抑著自己的氣息,免得讓謝伏聽到她的翻天覆地。
是的,是翻天覆地。
她的世界會從此翻天覆地。
她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但是她知道,這一刻她丟失了非常重要的東西,包含她這么多年,一直堅持的“自我”。
她不敢告訴謝伏,她生在仙山,長得嬌貴,卻其實不怕疼,也其實不怕死。
她怕謝伏說,他還有未報的母仇。
她怕那個曾經親口同她對天許諾的人,親手打碎他們之間的一切。而她若沒了那些,她還有什么
花朝在這一刻感覺到了后悔,她不該拋下一切和謝伏走的,但是她已經回不去了。
花朝從說完那些話之后,就一直閉著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守牢的侍從聽到了她的話,會去告知紅衣女修的。
但是花朝沒料到,這一次來的是藍印宗的大小姐。
她長得那么矜貴,有一身褐色弟子服也蓋不住的驕傲,她的靈魂在透過她的身體熠熠生輝,因為她敢去用盡一切辦法,抓住她想要的東西。
但是花朝卻已經如同枯木,她放棄了她自我,她變得空洞如木偶,攀附如女蘿。
她不敢去認真看她的神色,她能感覺到謝伏終于將她放下了。
他走向了那個藍印宗大小姐身邊,花朝幾乎要站立不住,她甚至想要化為這池中的一縷幽魂,這樣就不用看著謝伏朝著旁人伸出手去。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看不見了。
但是她還能聽到。
謝伏聲音透過嗡鳴的雙耳傳來,像是隔著一層水月鏡花的虛妄,傳進花朝的耳中。
“我知道你在記仇,”謝伏對藍印宗大小姐說,“我可以自絕謝罪,當初在藍印宗不是故意辱你。”
“哼。”那大小姐說,“你也不過如此嘛,現在知道認錯了”
“是的。我錯了。”
“我自絕于此,給你謝罪,你想我怎么死都行,但你能幫我將她送回清靈劍派嗎”
“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