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他們的爭執,的確是有這個原因,但難得的,賈敏今日想到的,卻是她的好女兒。
“你可還記得,之前那個來咱府上的那個和尚”
“這倒是記得,他說的話,我若是能忘,那才真是奇了怪了。”在林如海的嘴里,能說出這樣的話,足以見得當日那個和尚,到底給他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
賈敏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在生下黛玉后,更是逐漸消瘦下去。從娘胎里出生的黛玉,自然也帶著先天不足之癥。林府上為了這位小小姐,可是請來了不少大夫,便也是開著人參養榮丸吃著罷。
到了黛玉歲,也就是前些日子,府上來了一個和尚,見了黛玉便哭,說是不如將孩子舍了他去,往后日子才不會那般經歷磨難。再者,若是家中父母不應,便一輩子不許見外姓人,只養在自家府中,方才能無憂順遂。
那和尚的一些話,讓任何一個做父母的人都只以為是詛咒,倘若不是林如海的涵養功夫足夠,說不得這和尚就得被趕出去了。
林如海見夫人重提此事,俊美的臉上帶出幾分無奈,“難道你還惦記著他那件事”
“不要,他的說法,縱然是真的,玉兒將來這一生,與古寺青燈相伴又有何差別”賈敏輕輕地搖頭,“我只是突然想到,她未來,倒是還有個別的去處”
她捂著嘴角咳嗽起來,撕心裂肺。
大冬天,風雪交加。
素白的雪落滿了街道,馬車滾動時碾壓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就連再老道的車夫,在這時候都不敢放松戒備,畢竟這路上著實難走,時不時就得擔心滾動的車輪會不會遇到阻礙。
賈珠哈著氣,感覺手爐還不足以溫暖他的手指。
每年到了冬天,是賈珠最難熬的時候。
盡管他的身體好轉不少,可是冬日畏寒,似乎已經成為了本能。
他幾乎不能靠著自己的體溫變暖,連睡覺時,都得好幾個手爐相伴,不然鐵定睡不著,又或者是在半夜驚醒。
“大爺,車輪壞了。”
車夫在外面扯著嗓子說道,“出來的時候明明檢查過了,真是,這是怎么回事”
他的抱怨,叫賈珠的眉微挑,不過還是掀開車簾,“距離皇宮的位置也差不了多少,我自己一個人走著去便是。郎秋,你不用跟著下車,幫車夫看看如何修一下車輪。”
賈珠帶著書袋與手爐從馬車下來,那寒風刮得他哆嗦了起來,這可真是太冷了些。
郎秋到底還是下來了。
他抓著一件厚實的披風跟著跳下來,追了上去,將披風給賈珠穿戴上,“大爺好歹穿上這個再走。”
賈珠的手指冰涼得幾乎抓不住手爐,在披風的掩蓋下,他雙手握著手爐抵住心口,感覺那一陣陣傳遞開來的溫暖,總算是哈出了一口氣。
風雪很大,郎秋幾個眨眼間,就看著賈珠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等他返回去,跟著檢查車輪的時候,卻覺得有些奇怪。
郎秋摸來摸去,皺著臉說道“這看起來像是,自然磨損的痕跡嗎”
車夫提著一盞燈這實在是太暗了,每日要去讀書的日子,都是天不亮的時辰他低頭看了幾眼,“這看起來真不像是磨損出來的痕跡,你看這,這像是被人砍出來的,還是別的痕跡,總之不是磨損”
他那頭還在叭叭說話,郎秋卻猛地直起了身。
糟糕
大爺
郎秋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搶過了車夫手里的那盞燈拼命跑了起來。
風雪實在是大,郎秋能隱約看清楚前路就不錯了,要在這樣的可視范圍下找人真是天方夜譚。得虧是這只有一條路,郎秋確定自己用跑的速度肯定能追得上賈珠,除非
郎秋大口大口喘氣,撐著膝蓋,看著前頭戒備森嚴的皇城。
那些守著城門的侍衛,視線也沉沉地落在他的身上。
郎秋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心慌。
他一咬牙,還是提著燈過去了。
這些侍衛雖然一直都會輪換,可是郎秋身為書童,也總是會來送賈珠,這日積月累之下,盡管他們從未說過話,但是守衛里面認識郎秋的人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