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叫他們害怕的卻是太子猛然陰沉下來的臉色,他握緊扶手,手背青筋暴起,足以見力氣之大。
太子殿下滿臉皆是暴怒,透著怒不可遏的躁意。
他知道那是什么感覺了
疏遠。
阿珠在默不作聲地疏遠著他。
這是一種非常巧妙,幾乎不留下任何痕跡的方式,就算太子感覺到了微妙的變化,可苦于賈珠的細致,以至于他無法立刻尋到那破綻
若非方才這一剎那的乍然,太子都未必能抓住那一瞬的閃光。
賈珠想要遠離允礽
太子鐵青著臉色站起來,驀然看向宮門口
他想都不要想
馬車搖搖晃晃,坐在車內的賈珠感到困頓。
他昨夜看書太晚,又被賈政考校了一番,等到歇下時,已經是夜里三更。
清晨醒來,困得連喝了兩盞茶,還是睜不開眼。
郎秋在馬車內尋著提神的參片邊小聲埋怨,“老爺也真是,明知道大爺每日都要去宮里,怎還弄得這么晚”
賈珠昏昏欲睡,聽到郎秋的抱怨,半睜著眼笑道“你這話要是被父親知道,可是要被打的。”
郎秋縮了縮脖子。
他是曾見識過賈政動手的。
那看起來如君子的人物驟然動手,露出的兇殘暴力,顯得非常猙獰可怕。如果不是被王夫人和賈母攔住的話,也不知那會軟綿的大爺該怎么辦。
“便是老爺要打小的,小的這話說得也沒錯。”
賈珠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他這一頓是替寶玉挨的。
昨夜,寶玉被身邊的大丫鬟抱著回去歇息時,正巧被賈政撞見小孩笑嘻嘻地與小姑娘說話,一見到他卻是噤若寒蟬,戰戰兢兢,連半點骨氣都沒有。
賈政本來就恨極了寶玉這模樣,氣得將他帶回書房教訓。
賈珠本要睡下,寶玉身邊的大丫鬟哭著來求,他得知此事,只能重新換了衣服匆匆趕往前頭書房,將被狂風暴雨唾罵的寶玉救了出來。
可縱是面對賈珠,賈政也并非沒有怒氣。
“為父離開這三年間,你竟是半點長進都沒有。跟在太子的身旁,可不能一言一行都學著殿下,而是要警惕著殿下的舉止,勸慰殿下出格的言行,而不是將自己當做無用的附庸,那樣殿下為何需要你”
賈珠從賈政的話里,感覺到一些引而不發的野心。
野心不是壞事。
只是賈珠有些不喜歡父親那種委婉的野心。
不過在和賈政漫長的相處里,賈珠早就總結出了一套和父親的相處之道。只要父親說的話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他就會當做是耳旁風。
這非常不得體,賈珠羞赧地想。
可是不這么做,他覺得自己總有一日會忍不住與父親大吵一架。
賈珠開始理解賈母那時的擔憂。
那是在非常久遠,甚至在賈珠剛剛入宮的時候。
賈母曾經再三與賈珠說過,在宮內與太子相處時,凡事以自身為要,無需出頭,最為要緊的是自保,再說其他。
賈珠當時不太明白為何賈母會這么緊張。
直到昨夜。
賈政背著手在書房來回踱步,情緒有些激動,“珠兒,你既已經比尋常人更接近太子,就莫要忘了,這是個遠勝于其他人的位置。想當初,老太太一直覺得為父的想法太過冒進,可偏生只有如何,才是挽救賈府,讓家族復興的大計”
賈母是不贊成賈家卷入太子儲君的爭端。
賈珠從賈政的話里意識到這點后,也明白了為何當年賈母會有那樣殷殷切切的告誡。
那的確是來自于長輩的忠言。
早在太子撞見賈珠,記得這個童年玩伴,想要將他調入宮內前,賈政就有過這樣的想法他想將賈珠送入宮,成為太子的伴讀。